甘疏别合上报纸，一脸戏谑地望着眼前依然西装革履、却一脸憔悴的年轻人。
“您别逗我了。”栗梓汀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几近绝望地捂住了脸，“现在外面人心惶惶，社会秩序已经荡然无存了！没有人敢出门买东西、即便去了，他们也会发现商店根本不敢开门——类似这样的例子要多少有多少！”
“这时候你的‘兑冲鸡精’就派不上用场了吧？”甘疏别笑眯眯地问，“我就没关系，当年通货膨胀的时候，阿须蕾已经把下半辈子的储备粮都囤积好了。”
“甘司长，可是我把阿须蕾找回来的哟！”
于是甘疏别便默不作声地继续听他发牢骚。
“这么说虽然不合适，但这89名载体一天不死透，柯尔司长的治愈力便一天不能恢复——康复中心已经积压了许多有待治愈的重病患了！”
“啊！”甘疏别灵光一现，“如果重病患凑满144人，事情就解决了嘛！”
因为柯尔骗了他阿须蕾成了载体的事，他至今对此耿耿于怀。
“这样不行的啦！”阿须蕾在一旁伸张正义。顺带一提，唯一称她为“艾琳”的人已经死亡，因此大家合起伙来决定恢复“阿须蕾”这个名字，而她本人也表示没意见。
栗梓汀眯着眼睛皱着眉重申了一遍：“甘司长，可是我把阿须蕾找回来的哟！”
“好吧好吧……”
栗梓汀继续抱怨道：“明明是正缺人手的时候，方衍却提出请假回老家……真是的！”
“方衍是……是那个做笔录的男生吗？”阿须蕾问道。
“对，就他！”
“因为失恋的打击太大了吧，切，青春期。”甘疏别不屑一顾，全然忘了自己目前也是处于“半失恋”状态。
“不，他说回家确认点事情。”
“言归正传。”甘疏别坐直了身体，“你该不会单纯为了发一通牢骚才来的吧？找我究竟是什么事？”
“这个……”栗梓汀挠了挠头，“其实所有问题的最佳解决方法便是找出潜伏于人群中的11名载体……对吧？”
他们点了点头，栗梓汀继续说道，“眼下虽然发布了召集令，可问题在于那11人未必愿意接受魔法部开出的‘还命条件’，何况他们可能未必意识到自己就是载体——毕竟发病的时间是随个人体质而定的。由此看来，要找出那11人，最适用的只有阿须蕾的那个了吧……？”
“啊啊……你说那个啊！”甘疏别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的确，要是用那个的话很快便能锁定11个人的下落了。”
栗梓汀愁眉苦脸，“但她现在的状态……应该用不了那个吧……？”
甘疏别唉声叹气，“别说那个了……其他的咒文也完全忘了个精光！”
“喂……”阿须蕾忍无可忍，“‘那个’、‘那个’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啦！好歹让身为当事人的我也参与进来啊！”
“因为说了你也没印象啊……”甘疏别两手一摊，“你有个很厉害的绝招叫‘蛛网密布’，运用那招的话很快便能找到漏网的载体了。”
“诶——！我这么厉害的啊！”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不过如果那条咒文不是‘异禀’的话，身为我督导的你应该也能办到吧？”
“不行啊……”甘疏别摇了摇头，“尽管我是知道咒文，但和熟练掌握却是两回事——我们总把魔格简单地区分为黑、白、精灵三类，但事实上魔格更像是一面钟，而‘蛛网密布’这条魔文的指针则指在黑魔法与精灵魔法的交界处——因此原本魔格为精灵、却被强行扭转为黑魔法的你对这招运用得炉火纯青。而处于黑魔法正中心的我却怎么努力也达不到你的水平——不然我早就在东郊找到你了。”
“这样啊……”她咬着手指头思忖，“虽然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总可以现学吧？”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地反对道，：“那条魔文并不简单，初学者运用不当很容易被反噬！决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栗梓汀长叹一口气，“本来还指望你能恢复一点记忆，看来还是白跑了一趟——不知道被苹果砸一下会不会恢复，言情小说不常有这样的桥段么？”
“肯定不会恢复！”甘疏别对这项提议嗤之以鼻，“不过说不定能发现万有引力……”
栗梓汀垂头丧气地来又垂头丧气地走，甘疏别刚想举起报纸，却发现一双猫一样的眼睛正如火如炬地凝视着他。
“看什么？再看就要收钱了！”他居然还有些害羞。
“我在想……”阿须蕾认真地说道，“我以前为什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身为官方发言人的栗梓汀在爆炸案之后好不容易重新树立起来的形象，在本次事件中再度被民意打击得溃不成堤。
“哎呀呀，这不是我们墙倒众人推的栗司长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这两天，魔法部几乎乱套了。
目前柯尔病发展的态势是由第十一阶往第十二阶过度的状态，可89个病患目前只找到78个，也就是说，潜伏在外的11个病患如果在此阶段继续感染外人，并且数量达到144人，则89人可以全数获救，但潜在的载体数量便更多了。
因此，在无法治愈的前提下，魔法部决定将牺牲人数控制在这89人。当然，对于已知的这78名载体及其家属，魔法部也给予了心理指导及丰厚的赔偿金。
另外，对于是否应该用死囚来替死的争议也很大，以及在地牢的监护措施是否到位这一点上，更是掀起了议论狂潮——毕竟说到底，这次疾病爆发事件原本就是由于死囚越狱造成的。
当然，大家一直关心的还是遗落在外的11名载体——目前别说东郊，现在整个特区的居民都自备口罩手套，处于人人自危的状态，毕竟被感染上绝症可不是闹着玩的。
“柯尔下台受审！”、“快点把那十一个人找出来！”……像这样的抗议声不绝于耳，好在为了减少感染风险，口头上的声讨倒没有发展成游行或静坐示威。
甘疏别摇了摇头，艾琳的手指不自然地绞到了一起。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他问，“继续住在这里还是……？”
她低下了头，“我有点害怕，客厅里刚刚死过人诶……”
问题在于，“柯尔病”的消息不胫而走。对此，民间议论纷纷，意见也分为好几派——一部分人认为，事件本因白魔司副司长柯尔而起，无论最终病情失态发展至何地步，他都应肩负起首要责任。
还有部分认为柯尔在数次救灾过程中都最大化发挥了其救治作用，而其异禀属个人体质问题，并不该被苛责。但魔法部长期以来隐瞒此消息，极大程度地违背了“公开化”、“透明化”的原则。由此，魔法部一直以来塑造的亲和、公正的形象一夜之间崩塌了大半。
她开始觉得有些尴尬，但她感受到对方似乎是在微微颤抖，于是便顺从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自豪地说：“我送你的。”
“那记忆碎片呢？也在箱子里吗？”这是艾琳眼下最迫切的问题。
“有什么方不方便的，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他在心里洋洋得意，决定暂时压下便利馆里死过更多人的事实。
“那接下来就拜托了。”
艾琳微微点头致意，甘疏别却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压低嗓音说道：“你没得病真是太好了。”
他斟酌了一阵，犹豫着开口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一起住吧……”
“诶？可以吗？”她似乎是在踌躇，“会不会不方便……？”
“这套衣服……好像很便利嘛……”艾琳翻看着手上的粗布斗篷，上面有好几处破损处都打了补丁，与她穿在身上优雅的蕾丝边长裙风格相差甚远。
“只是不怎么好看。”甘疏别端了个箱子出来，“他好像把你的东西全放在这个箱子里了，喏，你的手杖。”
她接过精巧的红珊瑚手杖，不由感叹道：“我的手杖吗？真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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