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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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江。”江善芷早在勤政殿外等候多时,一看到他跟着帝后两人出来,忙挥手唤他。

    左一江身影晃了晃,从扶澜与长宁身后掠出,到她面前才停下。她两颊泛红,额上有些汗,估计是在阳光下等了他许久。

    “怎么站在大太阳下面?”他露出笑,冰雪全融,与在殿上判若两人。

    “等你呀。”江善芷仰头上上下下看他,没瞧出什么异色,“他们有没欺负你?”

    “他们能欺负我什么?”左一江闻言咧唇。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眼前的女人,是实打实地关心他吧?不存半点假意。

    “说得也是。”江善芷探出头,看到扶澜与长宁,便又小心翼翼问,“那别的呢?”

    左一江知道她在想什么,抬手弹了弹她额头,道:“江姐姐有话要问我,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试探我,我不会瞒你的。她是我母亲,过了十七年才见到的人,从前我很想她,可见着了,也不过如此。”

    十七年的时间,哪里能轻易填满?她之于他,也还是半个陌生人。不见之时念着,见了之后,反而放下。他的执拗,由心而生,非关外物。

    长宁扶着扶澜,在玉石铺就的九龙图上走着。

    “长宁,那是何人?”扶澜走得很慢,才几步路就有些喘,他却执意不肯上龙辇,要陪长宁走这段路。

    “大安太子妃。”长宁道。

    “大安太子妃?那与一江……”他不会看错,左一江看那女人的眼神,和在殿上时的模样,如春阳冬雪之别。

    “那就要问王上与国师大人,你们到底施了何法,将大安太子妃与一江妻子的魂魄相换,逼得他们不远万里寻到苍羌来,又屡次犯险。”长宁笑着,语气冷如刀刃。

    扶澜猛地握紧她的手,良久方道:“你们不愿回来,我别无他选,才出此下策。”

    “别无他选?”她看向他,“我们已回,你让云照将那邪术撤了吧。”

    “不,不能撤……”扶澜摇头。

    “为何?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想怎样?”长宁停步,语中有几分怒气。

    “长宁,我时日已经不多。我只想要你陪在我身边,陪到我死,云照自然会撤了法阵,让她们归位。”扶澜反手握紧长宁的手,苍白面容上浮现一丝红晕。

    他太了解她,若不如此,就算她回宫,只怕也不愿见他。

    “你威胁我!”长宁用力抽手。

    扶澜死死攥着,他病体孱弱,手劲虽大,脚步却虚浮,长宁气急多用了些气道,没有挣开他的手,却将他的人拉得踉跄半步,身体倒下,竟不偏不倚地靠到她身上。他伸手,搂住她腰肢,压抑着喉间腥甜,沙哑道:“长宁,对不起。”

    “对不起?”长宁任他抱住自己,呢喃道,“扶澜,你老了,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恐惧害怕……”

    这两种最不可能出现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他身上。

    岁月,从不饶人。

    ……

    月亮攀上夜空,飞檐翘角上染着清冷霜光,夜晚的大梁宫比白天更加萧索。

    江善芷站在永乐宫的华仙池前,看池里倒映的月亮,风动时水波敲碎月色,像浮冰遍洒池面。下午扶澜帝就不顾任何劝阻颁下两个旨意,一是诏告天下皇嫡子迦律已归国,即日获封太子,册封礼会在十日后举行;另一条则是因王病重,故从今日起,国事由太子监政,皇后辅政。

    两条旨意一出,苍羌政局掀起大浪,只是不管他人如何反对,当日下午的军机大事,扶澜帝就已称病不出,改由长宁公主与迦律主持。

    也不知他表现得怎样?她可想像不出左一江会像霍翎那样老沉地站在殿前的模样,想较而言,她还是更喜欢他常常对自己笑的样子。

    江善芷胡思乱想着,身后忽传来唤声。

    “在看什么?”左一江带着两个宫人匆匆而来,看到她发呆的样子便笑了。

    “看月亮喽。”江善芷转头,眼睛一亮。

    他已换过衣裳,身上是套红衫袍,腰间玉束带,头戴小束冠,长发整齐绾起,一张脸于月色之下干净明朗,英挺十分。

    不得不说,他极适合这样的打扮。

    江善芷怔怔看他,觉得他好看极了。

    “你喜欢月亮?”他问她。

    她点点头,一直看他。

    “江姐姐,你为难我了。”他看了眼池子,面露难色。

    “我喜欢月亮,怎么就为难你了?”江善芷莫名非常。

    他故作为难道:“姐姐喜欢的东西,我拼了命也要给你寻回,可你如今喜欢月亮,我在愁我要怎样才能把月亮摘给你。”

    江善芷“扑哧”笑出声:“你这嘴抹了蜜么?”

    左一江看她眼里愁绪与担忧被自己逗得淡了些,又道:“抹了,你要尝吗?”

    “去。”江善芷羞恼,捶了他肩头一下。

    “别生气,看你愁眉苦脸的,跟你闹着玩呢。你别担心,殿下的行踪我们抓紧在找了,已经派人去寻凤夷族的其他人,看能否探得其在天罗踪迹。”左一江揉揉肩,觉着痒。

    “嗯。”她点点头,其他事都苍羌国事,她也不便多问,便改口道,“你们一直商议至今?你用了饭没?”

    “用过了,和那班大臣。无趣死了。”左一江双手放到脑后,身子松泛下来,“他们还聚在崇华殿等探子消息,我过来看看你,晚些时候还要过去。”

    一国储君,可不好当。

    他不熟苍羌政局,不知苍羌国事,虽是储君,在崇华殿上也没他说话的份,大多时候都是长宁在说话,偶尔才问他,遇到重要之处,她会向他细细解释,大有教导之意。

    他这母亲,确实非比寻常。

    “皇后娘娘呢?”江善芷又问。

    “去看扶澜帝了。”他道。

    “什么扶澜帝?那是你父王与母后。”江善芷纠正他。她也知一时间要他接受父母有些困难,但他如今身份不同,在她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到外头也这么称呼帝后,是要叫人诟病的。

    “父王母后?你真信他们在早朝说的话?”左一江半嘲道。

    早朝时发生的事,左一江下朝时已经都说给她听了。

    “难道还会有假?”江善芷瞪大眼。

    “不那么说,我如何名正言顺地成为储君?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左一江收起笑,什么亚父,什么质子,根本没有的事。当年大安与苍羌合作,一则为了牵制萨乌,二则苍羌许了数不尽的好处给大安,再加上长宁出力,这才有了两国十几年的友好邦交。

    “可……他们是你父母总不会有假吧?否则扶澜帝为何执意要立你为储,甚至不惜与一众大群对立?”江善芷想不通。

    左一江也不明白,只能揉揉她的头,道:“别想了,这些事想破头我们也不会有答案。你要是不累,我带你去外头走走,散散心。”

    “不累。”江善芷吟吟笑起。

    ……

    铜漏滴滴,流走岁月,泰安殿里烛台蜡泪层层叠下,偌大的寝殿笼在烛色里,昏昏催人眠。

    “什么时辰了?”扶澜倚在床头坐着,昏睡了一下午,他头有些沉,胸口疼楚虽减,却还是发闷。

    “戌时。”长宁坐在床沿,一边接过宫人端来的药,一边开口,“你该服药了。”

    扶澜望向她。青幔之下,她低垂的面容很平静,手里拈着银勺搅着漆黑的药汤,叫他想起十四年前,他带兵攻打卑犁族时不慎受伤,手臂中了毒箭,她也是这样守在他床头,给他喂药,眼睛还泛着红,明明担心至极却始终不肯哭。

    如今,他病入膏肓,马上要死了,她却已无动于衷,若不是为了易魂的事,恐怕她不会出现在自己床头。

    “谢谢。”扶澜道谢,却没接她递来的药碗。

    长宁只好将手收回,舀起药喂到他唇边,他这才张口,脸上有些笑意。

    一碗药不多时便喂尽,宫人绞来帕子,她又亲自为他净面,擦拭脖颈。他瘦了许多,烛火打出他脸颊凹下的阴影,眼下的黑青也十分明显,他比她老得快。

    “你累了?”扶澜伸手,抚向她的脸颊。

    长宁侧头避过,只道:“嗯。”

    她确实累了,两天两夜策马赶路,一到大梁便又上朝与人斗智,如何不累?

    “那早点歇息吧。”扶澜转而握住她的手,微凉的手像块玉石。

    “那我先回永乐宫了,明日再来看你。”长宁起身,却忽被他紧紧攥住手。

    “别走。”扶澜道。

    “你还有别的事?”长宁不解。

    “不必回永乐宫,你要歇,就歇在我这里。”扶澜拉住她不肯放。

    长宁蹙眉,冷冷道:“你病着,我会吵到你,且按照规矩,泰安殿不宿妃嫔。”

    “你不会吵到我,我是王,规矩我说的算。”他用力一拉,把她拉下。

    “扶澜!”长宁未料他病得如此虚弱,却还能骤然发大力,将她扯落床榻,气道。

    到底是个男人,力气还是比她大许多。

    扶澜喘着气,反身将她压在被上,凝望这张朝思暮想了十四年的脸庞。

    混着药味的男人气息涌来,长宁心一颤,瞧见他眸中刻骨想思与痛苦,忽也一滞,停了挣扎。扶澜缓缓俯头,唇轻落在她嘴角,长宁却被这触感惊醒,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厌色掠过,厉声道:“放开我!”

    扶澜看到她的厌恶,心里刺疼难当,妒色浮起,忍不住问她:“长宁,这么多年了,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天?”

    长宁一震,手抓紧丝被,良久方笑道:“你想知道答案,就先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扶澜抱着她的手缓缓松去,将脸转开,不敢再与她对视,只淡道:“我是苍羌之王。”

    长宁那笑愈发苍凉,竟笑出声来。他还是不敢,不敢告诉她实话。

    他问过她很多次,问她到底有没爱过他。她知道他在嫉妒谁,可他却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早在十七年前,她把自己交给他时,就已经回答过了。

    那天大雨刚过,天空无云,月华清朗,她在北望楼对他说——

    “王,长宁心里已经没有别人,只有王,长宁愿意真正成为你的妻子,你的女人。因为,我爱你。”

    可他竟然不知?

    竟然不知……

    这么多年,她都求不来一个答案。

    “还是不肯回答我吗?”长宁喃喃着。

    扶澜坐起,仍喘着,面色愈加苍白。

    这个问题,他不敢回答。

    如果他是左尚棠,他就是她的杀夫仇人,弑君之人;如果他是扶澜,那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不管哪个答案,她都会恨他,所以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敢回答她。

    他对得起天下,唯独负了她。

    “王上,皇后娘娘,奴婢有急事禀报。”外头忽然传来宫人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

    “何事?”扶澜问道。

    “殿下要进北望楼,与守楼的赤血军起了争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

    直奔王位。

    ……

    “至于我儿,当年战乱初起,我王无奈之下将他送往大安交由我皇兄照顾,一则为避战祸,二则……也是将我儿质于大安,换取大安对我苍羌支援。否则当年大安凭何信我?愿意支持我王一统苍羌十六部,又在我王收伏各部之后给出诸多扶持?这十四年两国之交,乃以我儿自由换回来的!”长宁神色忽厉,朝着扶澜问道,“王上,可是如此?”

    “确如皇后所言,这么多年,皇后与皇儿为苍羌付出良多,孤……心里有愧。”扶澜走到她身畔,与她并肩,目光似这远山含墨,温柔至深。

    长宁抬头,温和笑起,像个贤良皇后。她觉得自己像极了母亲,十七年前,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母亲要与父亲在人前假装恩爱,他们是大安帝后,私下里明明水火不容的。如今,她终于明白母亲心境。

    眼前又要吵起,长宁伸手扶着扶澜,道:“我王病体沉重,已是不支,今日早朝就到此为止吧。我已命人执我手谕将古兰、高梅与云族族长请来,劳烦几位将军与军机大臣留在宫里,待我王稍作休息之后再共商应对眼下乱势之法。”

    群臣闻言心头一跳。这三族势力颇大,在苍羌也不容小觑,听闻自苍羌统一十六部起就一直追随宁夫人。这提醒着众人,眼前的大安公主、失踪十四年的皇后,并非无知妇人,她手握大权,威望与势力二者皆有。

    她此番回来,显然早有准备。

    长宁向认出自己的老臣子点点头,释出笑意。

    “我想诸位大人都知道大梁城外的将军冢是如何而来的?当年本宫身怀六甲, 在西子岭别苑休养, 临盆在即却得悉要对我王图谋不轨,故本宫连夜回宫欲将此事禀报我王。不料在西子岭上遇到布玛死士,欲置本宫于死地, 幸得狼王将军赶到,拼死救下本宫与皇儿。”

    她语气和缓,说得平静, 听的人中却有知晓当时情景的,回忆起那夜厮杀,都打了寒噤。

    “殿下为苍羌牺牲这么多,在异国足足流亡十七年,如今才刚归国,却要面对尔等质疑?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良心?”朝堂上有老臣子站出,指着先前那臣子鼻尖直问。

    “我等也是为了王上着想,天家后嗣,关于乎国事,岂可儿戏。”那人回道。

    没有!

    就算是卑犁与布玛,多少也曾受其惠。

    不管是长宁,还是宁夫人, 这二者都是苍羌名望最高的女人。

    而今二者合一,怎不叫人惊讶。

    “那为何要将殿下送往大安十七年?就算是避难,三年足矣。而娘娘这些年又为何远避出宫?”先前问话的臣子咄咄相逼。

    长宁望向左一江,他呼吸早已平静,只是攥紧狼王哨的手,仍泄露他此时心情。

    “本宫远避出宫,是因云照国师一席话。当年王上与本宫征战四方,虽然成就大业,却也犯下累世杀孽。国师说过,业障太深,便要影响国运命数,故为我王献计。消除业障务必行善积德,在民间修行,不得以天家身份行事。苍羌国事繁重,我王自然无法抛弃一切入世而修,那便只有本宫亲自隐入尘世,替我王与苍羌积福。那天工善物坊便是本宫替苍羌积下的福德。苍羌十六部,你们告诉我,哪一部族没有受过天工善物坊的恩惠?”

    “王上为感谢将军救下我与皇儿,也为了将军那些年的累累战功,所以才建了将军冢,令后人永世怀念其德。这枚狼王哨,是将军临死之时交托之物,本宫将此物藏在了皇儿襁褓中。你们也不必诸多猜测,狼王将军确来自大安,姓左名尚棠,他救下皇儿之命,又为苍羌立过汗马功劳,却无子嗣妻室,故王上与本宫商议决定,让皇儿认将军为亚父,以念其恩,所以我儿在大安之名为左一江。”

    无懈可击的理由。

    “皇后娘娘?这不是……天工善物坊的宁夫人?”群臣们回神, 有人窸窣出声。

    “不,这是长宁公主,是她。当年王上征战十六部,公主随王驾征战四方, 曾为我苍羌立下不朽战功, 老臣有幸随之,曾亲睹公主风采。”头发花白的臣子站出, 神色激动道。

    长宁已有十四年不曾在宫中出现过, 朝廷上的大臣换过一批, 昔年跟随扶澜的臣子尽皆老去,有些还在朝中, 见到长宁便已认出。另有一些臣子并不认得长宁, 却识得天工善物坊的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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