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武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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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那位生性豪迈满腔热血的皇兄醉眼迷离说出的那些肺腑之语,是想随甲子前的青阳兵圣一般替王朝继续开疆拓土。听着那些呢喃和低语,他寒文藻何尝就愿意登上那金灿灿的皇位了?

    他更喜江湖高远,不喜庙堂之上。

    两年来的游历终究要结束,十六国山河陆沉的跌宕气运和落魄山水神位也都被他一步步走过,一座座镇压,一位位敕封。只是啊,终究是要回家了。回到那座金碧辉煌的偌大宫廷,蜗居在他小桥流水宁静书香的府邸,继续冷静和乏味地计算着得失谋划着对他兄长和皇后的计谋。

    褚熋殿内侍寒笑颜没有坐在外头,白眉蟒服,正襟危坐。对于自家小主人的心事他看在眼中,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个世上并不是什么事都是能靠杀人便能解决的。 不过若是没有了这位连江湖之上都赫赫凶名的宫中九千岁,性情好长相好的青阳二皇子起码死了十来回了,毕竟替天子镇压收敛故国江河气运,既是天大的福分和陛下心中的孝泽,何尝不是老天赐予的夺命良机。

    但愿路上太平。

    一路无话,头两天的路程除了停下生火烧饭便是平淡无奇地赶路,除却头一夜在一座小镇客栈里住宿下,翌日里一行人入了群山,得走上几日才能抵达最近的红苕小镇。

    少年不知道,汉子亦不知晓,其实是饶了远路的。出了老龙镇往北不过百里便一头扎进了衔接南阳州的开窍山中,荒郊野岭,人烟罕至。青阳王朝在那位谥号文正的老宰相一手缝补之中,修筑了举国兵马驿道,整个东胜神洲为最。一行人在开窍山中行了半日时分,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才在一座破败的武庙前停了下来。

    山野林泽之中的荒庙废寺,从来都是稗官野史之中那些精怪志异的绝佳所在,故而小说家祖师们便有踏遍世间千万野祠,拜鬼求故事的荒诞事迹流传下来。

    开窍山中这座荒废武庙自然不是什么歪门邪道的淫祠野庙,外头大门上的牌匾在漫长岁月的风吹雨打山风呼啸之中坠了半块,只剩下一个笔画如刀的“兵”字。门外墙壁上刻画有两柄长戟,象征着兵家香火,边上有一面篆刻了铭文碑篇的石墙,同样残缺破败,穿着素衫布衣的少年极为好奇地站在那篇墙上碑篇前伫立许久。依稀可辨的也只有“冠军”、“沟壑”、“巍溯”、“立武”几个立意难明的字词。

    那两位不起眼的高大马夫在院子里熟稔地生火准备做饭,寒文藻和蟒服老人没有理睬张布衣和柳永二人,主仆二人径直迈入那间荒废武庙的祠殿之后神色严肃。

    武庙之中的塑像,并非那些个横槊持戟的兵仙兵圣,而是一位面容美丽一身白袍的女子。

    女子塑像正襟危坐,一手持着一柄银白长枪,看上去极为英姿飒爽,却也显得安静淡漠。这位青阳王朝的年轻皇子神色肃穆,对着破败武庙里这尊塑像作揖鞠躬,身边的蟒服老人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模样,只是双目望着那座塑像,昏暗微眯的眼眸炙热。

    千年青阳国祚,不过百年鼎盛王朝,此言非虚。而在那个东洲陆地血流漂杵的战国时代,将偏安一偶的诸侯小国一路披荆斩棘杀下北地大半疆域的那位兵圣尉缭子,居功至伟。

    寒文藻怔怔望着那座女子塑像,笑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兵圣一人,便胜过东胜神洲所有男儿!”

    两架马车上的马夫都是面容朴实身材壮硕的汉子,身上带着一种饱尝边疆沙场的肃杀气息,这两位马夫皆是青阳第一等的甲胄士,更是寒文藻手下的死士,从出身那日起便注定了要与东宫之中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整个你死我活的寒文藻很早就已经习惯了看到这些面色黝黑性子沉默的将士一个个倒在自己身前,自幼也有那些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女或者太监,在某一日里突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生母式微,原本只是朝歌皇宫里不受恩宠的嫔妃,在生下他之后便死了,之后便把他过继给了宫中得势却未能得子的昭妃,之后便是乡野稗官故事里俗套的东宫相争了。

    其实这几年来,那位爱边塞胜过爱皇椅的兄长和他之间的关系依旧良和,甚至去年在扶风城里一起赏过月喝过酒。

    虽然那位温润如玉的消瘦儒生,恰恰是那位中年儒士的学生。

    恍然间,自己是不是也算那位儒圣瞿风雨的再传学生了?

    吓得少年一抖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抱剑汉子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张布衣,完全一副我懒得理你的态度,惹得一旁少年一阵无语。

    当马车之中的少年在那行路的颠簸之中运转了两个大周天之后,少年浑身被汗水浸透,上了官道,坦坦荡荡便走得极快,少年撩开马车内垂下的侧帘,看着外面的好山好水。

    午后的时分,烈日灼灼。

    直到一位穿着青阳官服的老人出现,看到那位传闻中微服私访青阳天下替当朝天子行一国气运之事的二皇子,这位在老龙镇县衙知县位置上勤勤恳恳坐了几十年的老人得到了密报,半辈子都没见过六品以上官吏的老人竟是一宿未没睡好觉。

    老人双手捧着一本青色封册,乃是地方水土香火敕封的名簿,极为恭敬地递给了那一袭蟒服的宫中九千岁,“大人,这本金名簿册,方圆百里之内曾受青阳或者当年北唐敕封的山神水神均在其上,至于那些香火破败或者贬为山精野怪的荒废旧祠,下官也已排查登记之后添在了后头。”

    “知县大人辛苦了。”寒文藻微笑道,“时辰刚好,不如咱们就此动身,今日是布衣小兄弟跟着柳大侠走江湖的头一天,正好,我这儿正巧得去一趟斧坛山,算不上绕路,同样是去沧州城的方向,不过就是过了淮水往西行几十里的悠悠青山,听说里头那风景顶好。”

    张布衣习惯性地盘膝而坐,运着抱剑汉子口传的运气法门,感受体内那股真气循序渐进流淌周身,当然随之而来的便是滋润断开经脉的阵痛。

    “永哥儿,你以前……难道也是浑身筋脉尽数断裂?”

    脸上盖着草帽,柳永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真正的苦,从来都不是肉体上的,难做的事情啊可从不是体力活,难下的抉择关乎到的也不光是善恶对错,很多事情以后你得自己去经历,就知道其中的酸甜苦涩了。不过多读读书倒的确是好的,多懂些道理,或者肚子里能多一些墨水,都是好事。我看你张布衣想读成儒家的圣贤君子那可能有些悬,不过知其然还能知其所以然,是万法皆通的东西,这臭烘烘的世间,儒释道三教的势力之大底蕴之深,远远超过你的想象。而且你天生佛骨道胎,虽然现在成了过往,但先天不凡者,后天因果牵连必然极深,你看你不就被那啃泥的书呆子欺负得不要不要的?读书人呐,我柳某只是一介剑修,在剑客眼里,世间事不过一剑之事,所以他们这些读书人的大义和道理,对我不重要,但是你还是得小心的,读书人可是最会耍坏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觉得评价得再恰当不过,不然自古儒家就不会被兵家怒斥为以口舌笔墨诛人的说法了。”

    前后两辆马车缓缓出了老龙镇,感受着车里略微的颠簸,张布衣放下手中书籍,“读书人也不全是像……他,那么可怖的,比如私塾里头的高先生,就很好。”

    蟒服老者从来没有聊天的兴致,更何况对自家主子一路上偶遇相交的江湖客,连姓名他都懒得去记住。不过身边少年似乎入了武品,结了一口武夫真气,比起身边那位吹起牛来不要命的邋遢汉子倒是显得讨喜不少。

    很长一段时间酒席上寂静无言。

    抱剑汉子早就看到了寒文藻身上蕴藏的天子龙气,至于那身后,在他眼里算勉强有点身手的老人,柳永估摸着便是这青阳王朝宫中的守护人了,不过这些事情,他自然是懒得去说道这些给那少年听的。

    一行人下了福来居酒肆,两辆马车已经备好,张布衣和柳永坐在后头那辆马车里,少年忙着左顾右盼的时候,那柳永将一顶寻常樵农爱戴的草帽盖在了脸上,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侧躺着,“羡慕你啊,第一次走江湖,就能乘着高大马车,雨也淋不湿,风也刮不到。我就比较惨了,打小就是走路的命,不过走江湖走江湖,还是要走的,就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样的道理,不过话说回来,能蹭就蹭蹭,到时候迟早分道扬镳,到时候每日走到脚底起泡,你就知道我说这些话有没有道理了。”

    张布衣此刻正捧着一本老旧书籍,细细咀嚼,正是那教习先生高悬镜包裹在布囊之中的三本儒家经典之一。张布衣听了柳永所说,挑了挑眉,笑道:“我打小就吃苦,说实在的,在遇到那位药师观观主之前,日子过得是极苦的,所以你说的这些,对我来讲,并不算什么。”

    对此不论是男人还是少年均无异议,张布衣读过些书,但说到底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少年,至于抱剑汉子更不用多说,一位货真价实的地仙剑修,这整座天下他哪里去不得?不过是东胜神洲一方王朝的江山河土,走到哪儿对他来说都并没有什么差别。

    张布衣看着那位知县老爷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又看那寒家公子的举止雍容,便觉得叹服了。只是猜测这位温文尔雅举止大气的公子哥大抵出自青阳某个在朝中根深蒂固颇得势力的宗门士族,却半点都没想过那寒姓乃是青阳国姓。若是张布衣知道了,自然是不愿跟着寒文藻同行的,既出于顾忌,也是性情使然。

    张布衣风尘仆仆从镇外赶了几里路到福来居酒肆里头的时候,酒席上那三人正在听着说书。

    青阳二皇子寒文藻今天换了一身枣色华服,金色麒麟刺绣栩栩如生,跟在身后的白眉老人神色古板淡漠,依旧是一身蟒服。主仆二人身边,柳永翘着二郎腿,笑嘻嘻地剥着桂圆,听着说书人正讲着青阳兵圣尉缭子七日开蜀破唐的兵家戏。

    抱剑汉子柳永见到张布衣腰袢的木剑鱼篓,微微出神,随后自嘲一笑。寒文藻见着张布衣,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张布衣朝寒文藻拱了拱手,在柳永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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