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林兵的邀约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最新网址:www.umixs.info

    “林兵?今晚?”王小米有些迟疑。林兵作为本地最大的柴油走私团伙的幕后老板,已经确认无疑。车显贵和钟俊波,也就是阿波,作为林兵左膀右臂,一个负责海上走私买卖,一个负责陆地装卸运输,他俩的口供同时证实了林兵和他团伙的犯罪事实。但仅凭他俩人的口供,还未免有些单薄,证据链还不够完整。赵继海和王小米正在秘密布局,准备一举打掉这个称霸海上多年、严重危害国家利益的犯罪团伙。

    如今,车显贵和钟俊波已经被赵继海秘密地保护了起来,并且严格控制了知密范围,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外,连支队大部分领导也不知道他们的行动目的。现在,林兵突然邀请他参加活动,是有什么目的呢?他是不是嗅到了危险?还是借故找他们打探消息?在这节骨眼上,要不要去参加这个活动呢?

    王小米犹豫不决。

    单大雄并不知晓其中的缘由。王小米没告诉他。而且他刚调到86艇来,还未参加执法资格证考试,因此,并没有让他参加具体执法办案的过程。

    “还是去一下吧。”单大雄见王小米有些犹豫,以为他是为俩人之间的隔阂而没有答应。他们三人都是同一个新兵连同一个班出来,他很清楚他和林兵之间的事情,再加上最近马媛文从林兵怀抱中转而投向王小米,又再次加深了他们俩人之间的不愉快、不信任。

    “你知道的,他跟我关系还算不错,他就怕你不答应,所以打电话给我,让我约你一起去。”单大雄诚恳地说道。他一直在努力,消除他俩之间的恩怨情仇,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大家都是战友,一起扛过枪、一起守过疆,而且还在同一条艇上当过兵服过役,同过舟共过济。

    “行,那我这边忙完了,我跟大队长汇报一下,跟你一起去。”王小米终于决定下来。他不忍拂单大雄的一片心意,而且他还想着跟林兵当面见一次,打探他对他们行动掌握的情况,窥查他能否挽回的态度。

    “好,那就这愉快地决定啦。我跟他回复一下。”单大雄由衷地笑道。

    王小米和单大雄穿了便装,打一辆出租车直奔约定的地点。

    “约在哪里?”王小米在车上问道,他见出租车行驶了好长一会,还没到目的地。

    “他给发的地址是什么人间天堂。”单大雄也有些纳闷,向出租车司机问道,“师傅,人间天堂,你知道吗?有没有开错?”

    “没错,你放心吧。那个地方不会搞错的。”司机神秘地一笑,“像那种地方,就得远些、偏些。”

    “为什么?”王小米疑惑地问道。

    “你们没去过吧。”司机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那个地方是这里最高级的地方,你们去了就知道啦。喏,到了。”指着右前方的一个地方说。

    这像是在某个公园里的一处地方。虽是深秋,周围景色却依然怡人。高高的林木、潺潺的流水、弯弯的小桥、长长的栈道、亭亭的楼阁,极具江南小镇特色。镶嵌在地上五光十色的LED地板灯、挂在树上流光溢彩的拉灯、暗藏在水中灿若星河的投光灯,相互映衬、交错有致、层次清晰,更加凸显灯光美丽的特性,形成了一道优美的使人流连忘返的风景。

    远处有一座约三四米高的宅门。宅门雄伟高大,门檐雕工精致细腻,宅门旁边连着青灰色砖块的围墙,向外延伸,直到掩藏在浓密的树林之中。四根粗大的门柱涂刷着鲜艳的红漆,悬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红的灯笼,厚重的木门紧闭,钉着黄色的门钉,挂着两个粗重的大铁环。正中间挂着一块巨幅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龙飞凤舞、行云流水的“人间天堂”四个颜体大字。

    王小米疑惑地看着单大雄,单大雄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来过,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走吧,我们下车,就是这里呢。”单大雄打完电话,扭头把车门打开,临走还不忘记向师傅说声“谢谢”。

    “我们真是个乡巴佬。”单大雄讪讪地笑着。

    “这里大门紧闭,让我们去哪?”王小米问道。

    “林兵让我们在这儿等着,呆会会有人过来找的。”

    “门口连个迎宾都没有,这是什么地方啊。”王小米有些好奇,大门紧闭着,门口又没有领路的迎宾生,这生意怎么做?

    不一会儿,大门旁边的小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小缝,从门里探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头,是一个年青帅气的小伙子,身着一套崭新干净的大红色的唐服,四处张望了下,看见单大雄和王小米站在门口,便把整个身子挤了出来,走过他们跟前,作了一揖,礼貌地对他们说:“请问,是不是单先生和王先生?”

    “是的。”单大雄向他点了点头。

    “那单先生、王先生,请随我来。”小伙子作了个“请”的姿势,便在前头引路。

    单大雄和王小米相视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像这种高级的会所,他们还是第一次来。

    俩人随着小伙子走进大宅门。小伙子随手把门档上。

    院内小桥流水、叮咚作响,奇花异草、暗香浮动,灯光交错、斑驳陆离,一条碎石铺设成的小道,连着一条架设在水面上的漆着大红油漆的木制长廊,蜿蜒着跨过水面,伸向对岸的一个小岛。

    单大雄和王小米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左看右瞧,禁不住连连啧啧称奇。

    三人穿过一个石头垒起的假山的洞门,来到一间厢房面前。

    这间厢房又独立于其它的房间,宽阔的天井里,摆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石桌和四张方方正正的石凳,青灰色的土砖搭着漆成红色的雕刻着游龙金凤的窗棂,处处显示着会所的不凡的幽雅和品味。

    “到了,两位先生请。”小伙子伸手把厢房的门轻轻地推开,把单大雄和王小米让进了房间内,便随手把门带上,退了出去。

    房间内古色古香,仿的是古代官宦人家正大厅的布局设计。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威严大气的楠木圆桌和八张造型独特的官帽椅。靠墙的两侧,左右对称,同样摆放着三张官帽椅和两张茶几。地板则是清一色的厚实感强烈的仿古灰色大石板,打扫得一尘不染。四五米的镂空的天花板里镶嵌着两排桔黄色的小筒灯,正中垂挂着一盏高两米的罩着细密网格的大灯,散发着黄色的柔和的光线,显得格外的静谧温馨,浓郁的古代气息中,又掺杂着并不感到突兀的现代感。房间四个角落,各摆放着一盆青葱翠绿、生机盎然的近一米多高的纹竹,更是增添了餐厅清新的文风雅致。

    站在中堂两侧的眉目如画、明艳动人的两位美女服务员见单大雄和王小米走进房间,深深地作了揖,道了个万福。其中的一位小步挪进里屋,消失不见。另一位则笑盈盈地迎了过来,招呼着两人在右侧的椅子坐下,手脚麻利、动作轻巧地为他们倒上茶水。

    随着开水的涌动,一股清新芬芳的茶香扑鼻而来。王小米闭上眼睛,深深地闻了一下散发出的茶香,轻轻地嘬了一口碧绿的茶水,先是微微有些苦涩,然后一股香甜在舌尖漾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的涟漪,在舌头两侧慢慢地扩散开来,满口生津。

    “真是一杯好茶。”王小米侧着身子,向单大雄赞叹不已。

    他一边品着茶水,一边细细地打量着中堂位置悬挂着那一幅优雅清新、自然脱俗的中国画。画的两侧则挂着“清风明月本无价,远山近水皆有情”的对联。笔法遒劲的书法、水墨画的清渺,仿古诗韵的空灵,山水自然的清雅,光影琉璃,亦古亦今,沏一杯清茶,专等故人来,烘托出“心静、人舒”的温婉和柔情,渲染着“淡泊、宁静”的雅致清宁。

    这使得王小米想起了往昔他和林兵、单大雄、唐云等一帮战友,想起多年以前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学习、一起流汗一起流泪、一起哭一起笑的日子,想到如今人生如戏、各奔东西,一些人在平凡的岗位上坚守清贫体会平凡的幸福,一些人则是在花花世界、物欲横流的社会中迷失自我,不禁感慨万千,心里如扬鞭策马、万马奔腾。

    王小米正有感而发的时候,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中堂后面传来。

    戴着金丝眼镜的精瘦干练的王总一脸欢笑地从中堂后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胖乎乎的人高马大的李总。俩人一瘦一胖,一高一矮,像极了金庸笔下的胖瘦头陀。

    “热情欢迎王艇长和单教导员的光临。”王总快步走到王小米和单大雄面前,和他们热情地握了下手。

    “这是?”单大雄第一次见王总和李总,转头问王小米。

    “哦,这是海运公司的王总,这是明天物流公司的李总。”王小米指着王总和李总给单大雄介绍说,然后对着他们俩人笑着说,“对吧,我记得没错吧。”

    “是的,王艇长好记性、好记性。”王总扶了一把眼镜,脸上堆着笑,恭维地说。

    他们俩人体态特征这么明显,想记不住都难啊。王小米呵呵笑着,对单大雄解释说:“这也才是我跟他们第二次见面呢,上次见的时候,你还没到86艇呢。”

    “幸会幸会。”单大雄礼节性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不是跟林兵战友聚会吗?他人呢?”王小米问王总。

    “我们俩人只是为你们服务而已,我们林总马上就到,马上就到。”王总金丝眼镜后面闪现着一丝狡黠。

    “是谁这么挂念我啊。”随着房门“吱嘎”一声,还是留着一头板寸的林兵精神焕发、一身精致的休闲装,身旁依偎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那姑娘秀眉凤目,玉颊樱唇,相貌娇美,肤色白腻,身穿一件葱绿织锦的旗袍,颜色甚是鲜艳,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已显得黯然无色。

    林兵的身后,还露着一个似乎遮遮掩掩的人头。

    王小米略微侧了身,看看他身后还藏着谁。结果一看,赫然是他的最好的兄弟——唐云。

    唐云见王小米盯着他,脸上挂着不自然的表情,向他尴尬地笑了笑,表示打招呼。

    唐云这小子怎么又跟林兵走在一起了?王小米心里有些恼怒,他明明跟唐云已经旁敲侧击了好几遍,让他和林兵走得远一些,然而他还是将他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和林兵来往密切。唐云啊唐云,你拒绝向我提供林兵的信息也就算了,可你也别再和他走得这么近啊。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还要让我怎么跟你说呢?可我也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到底亲密到如何程度,要我怎么跟你说呢?

    林兵脸上带着微笑,快步迎了上来,搂着王小米和单大雄的肩膀,亲昵地说:“王大艇长、单大教导员,好久不见。两位领导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接着又转头对王总和李总说:“你们知道吗?我跟他们几个,都是同一个新兵连摸爬滚打出来的。”

    “是吗?那你们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哟。”王总和李总一脸的讪笑。

    “那是,必须的必。”林兵又用力搂了一下王小米和单大雄,开怀大笑。

    王小米和单大雄在林兵怀里,也哈哈大笑起来。

    “来,我们一起席上坐。”林兵牵着王小米和单大雄的手,走到楠木圆桌前。

    原先在旁边服务的两个美女,忙着给一帮人准备餐具、椅子。

    众人按照主宾顺序依次坐着。林兵坐主位,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王小米、单大雄,然后依次挨着唐云、王总、李总。刚才依偎在林兵身边的美女,则坐在最未尾的位置。

    服务员开始上菜。

    林兵环视过一众人,指着王总和李总,笑吟吟地向王小米和单大雄说:“来,我先介绍一下,海运公司王总、明天物流公司李总——”

    “林总,我们刚才已经自我介绍过啦——”李总脸上堆着笑,眼睛淹没在一堆的肥肉之中。

    林兵半笑不笑地看了李总一眼,李总脸上的肥肉抖了两下,噤若寒蝉。

    “好呀,你们刚才介绍过了,那我就不再介绍啦。”林兵端起早已放置在桌上的漂着柠檬片的水杯,咽了一大口水,含在嘴里漱了漱口,然后将水吐在服务员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罐子里。

    王小米跟着林兵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等“嘟噜”一声把水吞咽到肚子的时候,发觉众人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眼光,美女低头吃吃笑着,这才明白过来这水的用处,脸上一红,尴尬异常,恨不得钻到桌底下去。他第一次到这么高级的餐厅里吃饭,哪知道这水杯里盛着的水只是用来漱口而不是拿来喝的?

    林兵的脸上现出一丝鄙夷,转瞬即逝。

    “林兵,这位美女你还没介绍呢。”单大雄看到王小米如此尴尬,赶紧转移注意力,替他解围。

    “哦,我倒忘记了。”林兵夸张地拍了一下额头,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这是今天我要隆重介绍的主角——”他对着单大雄说,眼神却是飘向王小米,“我现任女朋友,小傅。”

    小傅向大家微笑颌首点头。

    单大雄有些惊诧。他知道林兵、王小米、还有林兵前任女朋友马媛文之间的关系,在来的路上,他还想着为他俩可能的腥风血雨、针锋相对的战斗作如何的准备,可没想到林兵这么快就又找了个新欢。

    唐云似乎老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他偷偷打量了一下王小米,想看看他什么反应,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小米,你觉得我女朋友漂亮吗?”林兵皮笑肉不笑地问坐在一边的王小米,寒气逼人。

    唐云紧张地盯着王小米,鼻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林兵知道唐云和王小米的感情,当他把他找了过去,问到王小米和马媛文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权衡利弊,终于把他们俩之间的故事说给了他听。

    林兵明显的带有挑衅地诘问王小米,他怕这个时候,王小米忍不住,大发脾气,反唇相讥,拂袖而去。

    眼前的王小米却心如止水,静如安澜。

    “漂亮。”王小米不露声色、平静地说道。他明白林兵内心的愤怒和对他的讥讽、对他的羞辱,但这样一来,让他更加庆幸,他的选择是对的,就算他不跟马媛文在一起,为了她的幸福将来,他还是会劝她离林兵远一些。

    林兵哈哈大笑,转而回头,对着单大雄和唐云说:“嗨,你们两个有没有女朋友?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几个?要几个,有几个。女人嘛,如衣服,穿两天,腻了,换一件就是。”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林兵挠了挠头,“哦,对了,叫做‘女不如新,友不如故’。哈哈。”他故意把“衣不如新”改成了“女不如新”,得意地哈哈大笑而起来。

    单大雄、唐云对视了一下,又看了看王小米的脸色,困窘不安。

    王总和李总跟着林兵,咧着大嘴,露出一口的金牙,嘿嘿笑着。

    “啊呀,林哥,你可别把我当成衣服扔了呀。”漂亮的小傅装作害羞的样子,娇滴滴地向林兵撒着娇。

    “那就到我这里来,啵一个。”林兵*地说道。

    “啊呀,不要啦,这么多人。”小傅纤纤玉手遮挡着自己的脸,媚态毕现。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好啦,林兵,咱们赶紧准备准备吃饭吧,肚子都快饿瘪了。”单大雄摸着肚子,赶紧转移话题。他这才明白,林兵在战友聚会带着小傅,就是为了羞辱王小米的。为了一个班的兄弟不至于反目成仇,作为当初新兵连同个班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作为他们的兄长,无论如何,他要充当他俩的和事佬,解开他俩的心头结,不能让林兵这样无休无止地闹下去。

    “好,听单哥的。”林兵向王总使了使眼色,让他把带来的酒交给旁边的服务员。

    王总站起身来,折身走进中堂,取了两瓶酒,小心翼翼地交给服务员。与酒庄柜台里的包装精致、档次高级的酒相比,这两瓶酒毫不起眼。发黄起皱并有些破烂的包装纸年代感极强,似乎刚从黄泥堆里扒拉出来一样,上面还带着斑斑点点的锈迹,像是老年人脸上欲除之而后快的黄褐色的老年斑。包装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因为破损的缘故,早已变得模糊不清、辨认不得。

    “呀,这是什么酒啊。”单大雄有些好奇,他第一次看到包装如此简陋的酒。

    王总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这酒呀,嘿嘿,是我们林总特意为战友聚会准备的。”

    王总把其中的一瓶拿在手上,转了一圈,展示给在座的各位观赏。

    “各位,这是70年代的茅台酒,市场价一万多。我们林总说了,战友聚会,大家开心,必须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玩最漂亮的妞。”

    单大雄吐了吐舌头,连连称奇。

    王小米也不禁为之一震,心想着,这两年林兵到底挣了多少黑心的钱,生活过得如此奢靡糜烂。

    “各位,你们知道我们这间的包厢价格吗?”王总见大家脸上纷纷现出惊羡的表情,又得意地介绍说:“最低消费一万二。这也是我们林总特意安排的。”

    “多少?”单大雄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嘴巴问道。

    “一万二。”王总又重复了一遍。

    “晕。林兵,你怎么这么有钱?”单大雄对着林兵说,眼里充满了羡慕、钦佩。“这么贵的地方,这么好的酒请我们是不是有些——”

    林兵微微一笑,颇为得意地说,“单哥,你见笑了。今天主要是开心,不要谈钱。”

    酒瓶一打开,一股泌人心脾的馥郁芬芳的酒香便袅袅升起,直扑众人鼻腔,刺激着饮酒的欲望。连王小米这样嗅觉并不发达、对酒也没多大兴趣的人,也觉得舌头生津,忍不住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倒在酒杯中的淡黄色的液体如琥珀般晶莹剔透。林兵拿起酒杯,晃了一下,让酒与空气充分接触,氧化,使香味变得更加的淳朴厚重。

    酒过三巡。单大雄端起酒杯,向王小米、唐云、林兵等深情地说:“林兵,来,我们哥几个,自新兵连一别后,第一次在一起喝酒,这一杯,为我们曾经的青春年少,为我们曾经的苦与乐、悲与喜、血与汗干一杯。”

    四人一同站了起来,吼道:“来,为了曾经的友谊,为了深厚的战友感情,干杯!”

    单大雄一饮而下,又倒满了一杯酒,带着一脸的歉意,对着林兵说:“林兵,这一杯酒,是向你道歉的酒。”

    “单哥,你又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道什么歉啊。”林兵不明就里。

    “你知道吗?就是马媛文的事。”单大雄红着脸,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借着酒劲说道。

    渐趋缓和的氛围,突然之间又变得沉重起来。

    听到马媛文这三个字,林兵、王小米、唐云三人的脸上同时变了颜色。

    林兵阴沉铁青。他刚才已经借着小傅,羞辱王小米的目的已经达到,心情略微畅快一些。但是经过别人嘴巴,揭起他内心的伤疤,显然又像是在他伤口再撒上一把盐,夺妻之恨又在内心剧烈翻涌。

    王小米哭笑不得。本来他不想在这饭局上说这个事,因为他觉得做得很对,也许以后他跟他并不需要提起这个事。他会让时间证明,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可是,单大雄却是好心帮了倒忙,越帮越忙,使得林兵对他的不满似乎随时都要爆发。

    唐云左右为难。他不想看到林兵和王小米爆发冲突,尤其是现场爆发激烈的冲突。

    唐云拉了拉单大雄的袖子,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可是单大雄似乎喝多了酒,丝毫不理会唐云善意的举动,卷着舌头,继续说道:“林兵,这杯酒,单哥是真心实意地道歉,是我鼓励小米追求的马媛文。”

    他这话,其实也没说错,当时马媛文第一次到86艇采访的时候,作为过来人,他看得出王小米和马媛文之间的暧昧,于是一个劲地鼓励、怂恿王小米追求马媛文。

    可当他知道马媛文是林兵女朋友的第二天,马媛文已经下定决心跟林兵断绝关系,与王小米重修旧好了。你说,能让他说什么好呢。

    他不想王小米和林兵为了一个女孩子而感情不和、甚至反目成仇,他想着把这一切的责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揽,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和不快。

    但是,他并不知道,林兵已然成为当地最有势力的海上走私团伙的幕后老板,身为海警的他、王小米,根本不可能跟以前一样,和林兵在同一个战壕里一起肩并肩扛枪战斗了。

    “大雄,你先坐下,这杯酒,我来喝。”王小米站起身来,走到单大雄身后,动情地对他说。他动的是单大雄对他的情,是单大雄对兄弟们的义。一直以来,单大雄身上虽有些缺点,比如好胜心强、做事有些鲁莽等,但此刻,他身上的那些缺点、那些瑕疵却成了他人格最完美的点缀,在他的心目中猛然高大起来。

    “别,别,好兄弟,这是哥的错,你别喝,让我来喝。”单大雄抓住王小米的手,坚决不让王小米拿走他手上的酒杯,执意要自己喝。

    王小米反过来又抓住单大雄的手,坚决不让他替自己喝。

    “你们俩就别你争我抢啦。”林兵看一会儿,忽地站起身来,端起自己的酒杯,哈哈一笑,大度地说道:“来,单哥,你说哪里的话,什么道不道歉的。女人,我多的是,兄弟感情才是真的。是不是?”他又转过头来,对着唐云、王总、李总:“来,大家一起来,是好兄弟,我们就一起把这杯酒干了!”

    唐云、王总、李总纷纷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快步走到林兵他们旁边,个个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连声说道:“都是好兄弟、好兄弟。”“叮叮咚咚”,不绝于耳的酒杯碰撞声。

    “那让我这个妹妹也赞助一下、凑个热闹?”小傅不甘心独守寂寞,轻移莲步,笑颜如花,加入到敬酒的行列。

    “林兵,那你是原谅我了?”单大雄眯着眼睛,看了看王小米,又看了看林兵。他似乎没想到林兵这么大度,这么快就选择原谅了王小米,重修旧好。

    王小米也深感意外。在他印象当中,林兵虽然不是睚眦必报,但也不会如此大度。

    “单哥,哪有原不原谅的?大家都是好兄弟,感情才是最重要的。”林兵信誓旦旦、斩钉截铁地说,眼神中却隐藏着一丝狡诈和阴冷。

    “好,林兵,从今往后,大家都是好兄弟、好兄妹,来,一起干了这杯酒。”单大雄眼睛一红,动容地大声喊道。

    王小米有些迟疑,仍然不敢相信林兵这么快就把这件拂他颜面、伤他自尊的事情完全放下,却被单大雄拿起他的酒杯,硬塞到他手里。

    “既然大家是战友聚会,那我们来个部队喝酒的规矩。”单大雄情绪激昂,一张老脸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心情的缘故,显得红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紫,“我数一、二、三,我们连喊三声‘干’,好不好?”他显然是为林兵和王小米两人的消除隔阂、重归于好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好。”众人受到单大雄亢奋的情绪所感染,个个变得豪气万丈、气吞万里如虎。

    “一、二、三,干——干——干——”

    雄壮威武、气势磅礴、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佑大的房间里。

    酒足饭饱之后,拿着一根牙签剔着牙的林兵向王总使了个眼色。王总心领神会,碰了碰李总的手肘,李总又在小傅和唐云的耳边悄悄私语了几句,一人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单大雄脸涨得通红,四仰八叉地横在椅子上打着酒鼾,眼神迷离、神情恍惚。

    王小米虽说也喝得有些晕乎,但脑子倒也还算清醒。

    王总又支使服务员离开,然后扶了扶眼镜,从怀里掏出了两个信封。

    白色的信封薄似乎空无一物,封口用订书机装了起来,上面分别写着“王”、“单”两字。

    王总把写着“王”字的信封放在王小米面前,又把写着“单”字的信封放在单大雄面前。

    “这是什么?”王小米看着眼前的信封,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一点小意思。”王总故作神秘,压低了嗓音说。

    “什么意思?”王小米转过头来问林兵。

    林兵嘿嘿一笑,拍了拍王小米的肩膀,说道:“好兄弟,我们有福同享。女人,可以给你,金钱,我也可以给你。谁叫我们是兄弟呢。”

    王总见王小米还不甚明白,拉着他的手,亲热地说道:“是这样的,小王兄弟,我们林总早就说过了,他这一生中,你跟小单,是他心目中最为看重的兄弟。这两年,他赚了点钱,又看到你们的日子如此清贫,所以他给你们准备了一张银行卡,里面的钱,你们可以随便花。”

    林兵点点头,表示默认。

    王小米一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把放在他面前的信封往王总跟前一推,连连说道:“那怎么行呢,我们自己有工资,有钱花,怎么随随便便拿别人的钱呢。”

    王总拿起信封,把它硬塞到王小米手中,“兄弟,这就见外啦,你先拿着,是不是好兄弟,是好兄弟,那你就先拿着。”

    “这个我真不能要。”王小米坚决回绝了王总,起身躲到单大雄的身后,用力拧了他一下。

    “哎哟。”单大雄吃痛,大声叫唤,迷糊的双眼勉强睁开,“怎么回事,拧我干吗。”

    林兵哈哈一笑,从王总手中接过信封,把它放在另一信封的旁边,“兄弟啊,这钱呢,你们先拿着花,不够我们再打给你们。放心,这户头,公安查不到的。”

    “什么钱不钱的?”单大雄迷瞪着双眼,一头雾水,他刚才迷迷糊糊之间,睡着了,显然没听到王总对王小米说的话。

    “不过呢,我也想请哥几个顾及兄弟之情,在查走私油品的案子上,帮个小忙而已。”林兵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在他眼里,这件事情可以忽略不计、轻如鸿毛。

    王小米隐隐约约猜到了林兵给银行卡的用意,可没想到林兵这么直接地、*裸地说了出来。难怪对马媛文一事这么快就大度地原谅了他,原来这里面还含有交易的成份。

    他极其厌恶地看着林兵,真想一走了之,从此往后,他将不再认识这个战友,他要与他断绝一切来往,一切关系,一切感情。如果,他犯法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绳之于法。这个可恶的林兵,他完全把圣洁纯真的爱情、醇厚淳朴的战友情看成可以用金钱卖买的交易。想到这里,王小米一阵反胃,刚才喝下去酒似乎在他的肠胃里翻涌打滚。

    刚才他觉得林兵这人,多年不见,性格改变了许多,比以前成熟了、稳重了、大度了。他想,或许车显贵和钟俊波认错人,或许他们是同名同姓的不同的两个人。他还在想着,如果真是他,出于战友的关系,要不要告诫他一声,拉他一把,劝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甚至他还在想,自己跟媛文这事是不是太对不起他了,毕竟人家对他重情重义,自己却跟白痴的小三一样,挖了他的墙脚,给他戴了绿帽。他愧疚、他自责、他懊悔,差一点,他就对他说声“对不起,是我错了。”

    可现在,他的形象又在他的心目当中完全颠覆了,刚建立起的好感倾刻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淡然无存。甚至他想用“憎恶”这一词,来形容现在他对他的印象。

    可他现在又不能拂袖而去。既然林兵当着他的面提到走私油品的案子,说明有人跟他提起过这个事情,至少说明,目前他知道这个案子还是由他王小米暂时负责侦办。可是又是谁透露消息给他呢?

    王小米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了看还在迷糊之中的单大雄,他什么信息也没透露给他,单大雄可以排除。知道此事的,还有大队长赵继海。然而,此案,正是赵继海一手督办的,他绝无可能,出卖自己,自毁长城。航海长苏迪波?更加不可能,他毕业没多长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部队里,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林兵这样的走私集团。

    他想从林兵的嘴中知道一些信息。

    “什么走私油品案?哪一件?”王小米索性就装糊涂,反问林兵。

    林兵冷笑了一声,毫不掩饰地说:“前几天,你们出去抓的那一条油船,是我的。”

    “你怎么知道我出去抓油船?”

    “你出海的这几天,我的油船没了,你说是不是被你抓了?”

    “兄弟,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帮个忙,油,你拿走,船和人给我放了,这张卡里的十万,就都是你的了,而且保证没人知道。”林兵把玩着手机,一圈圈地转着,眼皮也没抬,轻蔑地说道。

    林兵料想王小米没有拒绝的理由。马媛文的事,他忍气吞生,不跟他计较,就算是和他交易的一个砝码,反正自己女人多如牛毛,她只不过其中的一个而已,并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况且,卡里的钱,对于杯水车薪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笔从天上掉下来的巨款。

    而要得到他施舍的这一切,只是要王小米他不再深挖细查、不揪细枝未节,只要按照他设定的计划和步骤走下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办到。简单、明了、划算的交易,在他眼里,任何人都不会拒绝。

    王小米眼睛通红,喷射出愤怒的骇人眼神,XX了脸,牙关紧咬,两侧的脸颊形成了一砣砣的疙瘩,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发白。他凭哪里来的自信,能够让他接受这样屈辱的交易?他凭哪里来的勇气,可以堂而皇之地说出这样气人的话语?

    “你们说的是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单大雄瞪大的眼睛,指着桌上的信封问林兵,“这是什么?”因为酒精麻醉的缘故,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

    “哼,这是给你的封口费。”王小米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们那天抓的油船,是你的?”单大雄不可置信地问林兵,见林兵不屑地点了点头,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笨拙地转过身,向站在他身后的王小米再次求证。

    王小米不置可否。

    单大雄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酒一下子全醒了。

    “林兵,这是为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走私油品是侵犯国家利益,是犯法的,是要做牢的?”单大雄怒吼道,五官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狰狞。

    “单哥,你别激动。”林兵从口袋里扯出一块精致的手帕,擦了擦单大雄对他说话喷溅出来的口水,指了指桌子上那些精美的菜肴,点了点那两瓶70年代的茅台,敲了敲那两个白色的信封,轻蔑地说:“你看看,这桌子上的菜、酒,好吃吗?好喝吗?”他又扭头问单大雄:“这包厢,气派吗?豪华吗?”他转过头来,摸着王总的头,说:“这人乖巧吗?懂事吗?”

    “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钱,因为有钱,我就可以享受这精致的菜肴,因为有钱,我就可以品尝昂贵的酒,因为有钱,我就可以占用这豪华的包间,因为有钱,我就可以使唤听话的手下——”他站了起来,面色通红、心潮澎湃、慷慨激昂、不能自己,犹如伟人指点他的大好河山,犹如演说家发表他的长篇大论,犹如指挥员指挥他的千军万马。他边说边挥舞着手,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酒杯。那精致的高高在上的盛过上万元甚至更高价位更香美酒的高贵的酒杯,在惯性的作用下,在桌子上嘣哒了两下,冲向早就看不顺眼、天天被踩在脚底下、丝毫不起眼的低贱的大理石板,幻想来一个天昏地暗、气势磅礴的决斗,却是“嘣”的一声,一下就碎了,碎成满地的玻璃渣子。

    “单哥、小米,如果当我是好兄弟,那么请收下这张卡。如果觉得在部队里感觉不爽了,钱不够花了,你们可以随时找我,我们兄弟一起干,一起赚大钱。”

    “林兵,你变了,我们一起当兵的时候,你是多么的要强、多么的上进。”王小米抓住林兵的肩膀,痛苦地回忆道。

    “哼。”林兵嗤之以鼻,甩开了王小米的手,摞起自己的上衣,露出了一个鸡蛋大小的伤疤,“看,这就是我要求上进的结果。为了证明比你强,比你优秀,我硬挨了这一枪,从毒贩的枪口下,捡回了一条命。可结果呢,回地方以后,安置了一个清汤寡水的‘衙门’,领着一份吃不饱穿不暖的工资,还得忍受别人的白眼和鄙视,没日没夜地加班,累死累活地工作。”

    “再看看那些有钱人,富二代、官二代、拆二代,长相比狗还丑陋,智商比猪还低下,讲话比结巴还不利索,却一个个仗着口袋里那两块钱,天天吃香喝辣、花天酒地、人模狗样的。我就纳闷了,这世界怎么了,凭什么,我不能像他们那样,香车美女、左拥右抱、潇洒过日子?”

    “现在,我做到了。看看我现在,要有吃就有吃,要有喝就有喝,要有女人就有女人,多么风光、多么威武、多么快活。”

    “你非法走私成品油,侵犯了国家利益,是犯罪,是要坐牢的。”王小米义正词严地说。

    “哈哈,我对国家忠诚,国家给了我什么?什么又是违法所得?”林兵表情恐怖,一脸狞笑,“这是我自己辛苦挣来的。从老爹那骗来的是合法所得?从别人受贿来的是合法所得?从天上掉下的不义之财是合法所得?”

    王小米和单大雄面面相觑,对着发疯发狂、面目狰狞的林兵,竟一时无言以对。

    “你们跟我们林总是好战友,好兄弟,这卡,你们就收下吧。”王总堆着笑脸,低眉折腰,奴颜婢膝。

    单大雄和王小米厌恶地瞪一下他,并不理会。

    “林兵,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现在去我们单位自首,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单大雄拉着林兵的手,眼里噙着泪花,深情地说,“我跟小米,也会跟领导求情,从宽处理。”

    林兵用力甩开单大雄的手,不屑地说道:“单大雄,王小米,那就不劳你们费心费力了。请便。”

    “林兵——”单大雄想再次拉住林兵的手,似乎心有不甘,一声兄弟一世豪情,他不忍心就这样看着林兵滑向犯罪的深渊,走向万劫不复的囚牢。

    “单大雄,你别婆婆妈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林兵摆了摆手,声嘶力竭地喊道:“看似重情重义,豁达大度,实则胆小懦弱,可笑之极。从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在新兵连的时候,我帮了你多少回,给你鼓劲、帮你谋划,希望你赢取各种比赛、获得各种名次,可是,你每次,临到关键时刻,总是畏畏缩缩、战战兢兢、踟躇不前,无端地放弃了更好的名次、更高的荣誉,辜负了我对你的希望、寄托。”

    “别人对你一点小恩小惠,立马就转变立场、厚颜无耻地热脸贴上别人的冷屁股。而我,给你这么多的帮助,居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多痛苦吗?”

    单大雄一脸的愕然,没想到林兵对他抱着如此大的仇,如此深的恨。

    林兵脸色通红,白皙而又精致的五官,因为激动而扭曲在了一起,失望中带着无穷的愤怒。

    “还有你,王小米。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瞧不起你吗?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争,一定要与你比吗?”林兵转过头来,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审视着王小米,眼神中尽带嘲笑和讥讽。

    “你穿着土里土气、鄙俗不堪,内衣领外露,上下衣扣经常错扣,仪容不整。吃饭时不顾礼仪,沾满你恶心口水的筷子,上下翻动,左挑右捡,嘴巴还老是发出‘咂巴咂巴’像猪吃食一样巨大的声响。讲话时瓮声瓮气、不着边际、俗不可耐,打个喷嚏居然不知道转身低头,溅得别人一脸口水。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乡巴佬。”

    林兵顿了顿,嘲笑和讥讽的眼神,慢慢地转变成了痛苦、愤怒。

    “你这个乡巴佬,可真是虚伪、狡诈、刁滑。对班长、对领导,低眉顺眼、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表面上诚恳老实、温仁敦厚,实际上花花肠子、诡计多端。班长、领导被你伪善的面具遮撇了双眼,结果你被评为优秀士兵,当了班长、做了标兵、成了党员。而我,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流下多少的汗水、尝了多苦的艰辛,却始终得不到班长、领导的信任和青睐。”

    林兵又顿了顿,痛苦、愤怒的眼神消失了,慢慢闪现出喜悦、兴奋。

    “临退伍的那年,我荣立了一个三等功,而你,落选了。那天,站在领奖台上,支队首长亲自为颁授奖章,我看到你那落寞的眼神,看到你艳羡的渴望,那一刻,我感到了无比的骄傲自豪、畅快淋漓。我终于获得比你更高贵的荣誉、更耀眼的奖章。”

    林兵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喜悦、兴奋的眼神逐渐湮灭,他用手指用力地戳着自己的胸口,语气充满了悲怆、戚怨。

    “你可知道,那个奖章,是怎么得来的吗?是我用身体换来的,是我用命换来的。可那破铜烂铁又有什么用呢?能让像有钱人一样,像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拆二代一样潇洒地生活吗?”

    “林兵,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入伍时铿锵誓言,忘记了我们海警忠诚精神?”单大雄悲痛地提醒着林兵。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犹如是他自己而不是林兵,逐渐滑向犯罪的深渊。他为他的执迷不悟而感到难过,为他的价值扭曲而感到痛心,为他的人生前景而感到担忧。

    “什么铿锵誓言?什么狗屁精神?在我眼里,钱就是誓言,钱就是忠诚。”林兵睁着血红的双眼,大声反驳着单大雄。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能叫磨推鬼”。在这物欲横流的病态的社会,“笑丑不笑假,笑贫不笑娼”,只要你有钱,就会有人低三下四地来求你,带着羡慕的眼神尊重你,虽然那种尊重可能会带着嘲讽、讥笑,可那又怎么样,带着嘲讽的尊重也算是一种尊重吧;只要你有钱,又有谁会来问你钱从何而来,谁来管你是不是官二代、富二代、拆二代呢;只要你有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畅快淋漓地干着别人的想干干不了、想干不能干的许多事。

    “好了,不跟你们废话了。”林兵脸上回复了目空一切、居高临下的表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想帮我,就把卡收下,我既往不咎,可以容忍你——单大雄的懦弱,也可以容忍你——王小米的虚伪。不想帮我,你们请便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房间,王总唯唯诺诺,跟在林兵身后走了。

    佑大的房间,只剩下单大雄和王小米两人呆呆地伫立着。

    王小米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林兵一直以来,与他水火不容、格格不入、不受彼此的待见,唱反调,挑着刺,原来他对他抱着如此多的成见、如此深的怨恨。可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缺点、错误,总不可能事事要求别人达到自己的要求,时时满足自己的条件吧。况且,他怎么不想想自已有没有问题呢。

    “小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兵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单大雄揪着自己的头发,满脸懊丧、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我也是有苦衷的,大雄,请你原谅。”王小米沉默了一下,难过地说道。他看着这个身材魁梧、体型高大的北方汉子,因自己的能力有限而不能及时挽回一个正在犯罪的曾经的亲密战友感到难过、揪心、痛苦,伤心落泪。

    十多年之前的新兵连开始,他与他这样一路走来,他们相互熟知彼此的性格,彼此的喜好,他与他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情投意合,如同一奶同胞的兄弟,一裤同穿的亲人,甚至可以将彼此的生命相互交给对方保管。

    现在单位里形势复杂,个别人可能因为利益关系,偷偷地将他们的行动出卖给了林兵他们。然而,现在又没有充足的证据显示谁跟这一切有关。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们只能暗暗地并小心翼翼地采取行动,并对一切消息封锁在极小的范围之内,以免打草惊蛇。

    他犹豫着,要不要单位的形势,跟他和盘托出,求得他的谅解。

    “小米,这并不能怪你,我知道,部队有部队的纪律,工作有工作的规矩。”单大雄双手捂着脸,仰天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平息了心情,长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道,“走吧,我们回单位吧。”

    王小米感激地凝视着单大雄,由衷地说了声:“谢谢你,我的好大哥。”

    该放手时就放手。在王小米精心*下,如今的苏迪波与两年前相比,已非吴下阿蒙、判若两人,指挥能力大有长进、操纵水平日益娴熟、群众基础逐步巩固,可以独当一面完成一些重大的工作任务了。

    这时,单大雄从艇上走到码头上来,把王小米拉到一边,低声对他说:“小米,刚才林兵给我打电话说,今晚我们战友聚一聚。”

    他们的发型很简单,千篇一律,统一的长度不超过1公分的板寸。他们渴望更好看更酷炫的发型吗?当然渴望。然而我们年青的“海警理发师”,只会修剪一种发型,而理发工具也只有推子一种而已,什么吹风机、梳子、剃刀,在我们海警理发师眼里如无物,一切如浮云。

    “海警理发师”理发,简单高效、技巧娴熟。他在推子刀头上面,安装了一个1公分的套头,直接按住理发人的脑袋,动作麻利地来回推动,如同经验丰富的老农推着铁犁犁着质地松软的泥地,随着推子的轻微抖动声,一卷又一卷的黑发掉落下来,露出了乌青色的头皮。不出意外的话,1分钟之后就可以拍拍理发人的肩膀,叫他起身离开,把板凳让给下一个理发人。

    其实,他还会另一种更加简单高效的理发技巧。他会拿着脑袋大小的碗,盖在头上,然后沿着碗边,直接用推子推。这样修剪出来的发型,只有头顶留发,其它全部剪光,像极了一只碗顶在头上,在部队里俗称“碗盖头”,形象贴切生动。当然,这种发型,在新兵连里用得更多些,老兵们只要看到这种发型,就可以断定他就是新兵XX,所以他们本能地拒绝修剪这种发型,以显示他们在部队里的资历和地位。

    在这会,在一边等待着理发的老兵就会冷笑着跟对发型不满意的人说:“你鬼叫个啥,你理成一朵花,有人看你吗?”一句话,就像蛇被打了七寸、球被扎了漏洞、火被拨了凉水,那些人原本放光的眼神一下暗淡了下去,高昂的头颅一下耷拉了下去,一声不吭、一言不发,自个儿该干吗就干吗去。

    在码头路灯的照射之下,86艇集合完队伍,苏迪波逐个检查艇员的头发、指甲长短,翻看着装是否正确、整洁。王小米在队列的边上站着,仔细观察着苏迪波检查的动作和指挥口令是否正确。

    苏迪波到艇上已经有二年有余了,从他毕业到现在,王小米觉得他头脑灵活敏捷、办事干净利落、做人踏实稳重,他要重点培养他为自己的副艇长、接班人。他已经跟大队领导不止一次地说起这个事情。不注重培养人才、使用人才、留住人才,自己累不说,而且对部队的发展难免会造成青黄不接的现象。

    基层就像一颗钉子,他们的上级就像一把锤子,工作、任务就像钉钉子一样,锤子把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小小的钉子上,力道掌握不好、方法使用不对,极有可能把小钉子打弯出局。

    他时常在想,总部的命令有时直接下达到基层,这样合理吗?团、旅、师一级,对上级的工作任务层层加码,这样合理吗?所有的工作任务指标,全都压在基层,这样合理吗?他想不明白,感到迷惘,存在困惑。或许他所处的层次太低,没有领导站得高、看得远、想得深吧。

    所以王小米对如此繁多过度的检查、考核、评比是深恶痛绝的,但今天他的确心情不错,至少没叫、没嚷。

    有些人可能对自身形象的要求会高些。第一次让“海警理发师”修剪完头发后,跑回舱里,对着警容镜左看右瞧,极度不满意,于是又跑到码头上,与海警理发师大声地理论,叫嚷着他理的发型难看之极,发誓着下次再也不要让他理发。

    然而,我们的“海警理发师”根本没空理会他。

    晚饭后,海警码头上,接到通知的海警官兵,一个个有序地排着队,等待一个自学成才的年青的“海警理发师”来修剪整理他们的头发。

    “海警理发师”围着白色的围裙,右手拿着一把推子,左手按着他们的脑袋,象模象样地给他的“顾客”修剪着发型。

    以往支队每次组织的各种检查、比赛,他都先要叫嚷一番,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快,然后才能接受事实,向艇员布置任务。

    上级布置的各项工作现在是层出不穷,军事的、政治的、教育的,五花八门,总队、支队、大队每一级层层加码;考核、检查、评比,每一项工作都要求分级排名、点评通报,排名靠后的,自我检查、限期整改,压得基层的主官都快要透不过气来,尤其像86艇这样的先进单位,领导要求更高、标准更严、责任更重,使得王小米他们更加压抑、更加沉重。就像警容风纪检查这样一个例行性的工作,如果出现一个小小的失误,也会让领导们批上半天时间,然后责令写检查、作检讨。

    “把警容风纪检查这事,先交给苏迪波组织吧,这小子头脑灵光,聪明。”王小米合上案卷,摸着下巴,想了想,“今天晚上,还是我来再次检查一下人员的警容风纪,以防万一。”

    警容风纪检查,最主要的还是头发长短的问题。按照《内务条例》,军人的发型有四种,四种发型的共同点,就是军帽帽墙下,头发长度不能超过1公分,这差不多是一个手指的厚度。每次检查,纠察队看到头发长短不好判断的,直接就用手指测量。

    所以每次临检,基层的单位都要组织人手,进行规模庞大的理发。

    阿波的审讯,通过他们艰辛的努力,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

    他们刚回来的时候,就把阿波提到讯问室,开始连夜的审讯。为了避免办案干扰,控制消息扩散,保持一定秘密,赵继海跟支队主要领导汇报同意后,将审讯地点放在了驻地一个地方的公安派出所内。密集的审讯,不断的施压,给予阿波强大的心理威慑力,他起初建立的心理防线慢慢开始瓦解,然后彻底崩溃,从而使王小米和赵继海他们获得了前所不知的许多关键信息。

    第二十章 林兵的邀约

    “明天支队要组织警容风纪检查。”单大雄抱着一摞资料,走进王小米的舱室,对他说。他刚从大队开完政工会议回来。

    “是吗?”王小米埋首于一大堆的案卷中,回过头来,眨巴着眼睛,向单大雄笑笑,“支队怎么突然之间又要组织警容风纪检查了?”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阅读海上轻骑兵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



随机推荐:打脸是门技术活炼明大秦之万代帝王都市之最强仙道重生之追爱少女火影之超级副本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推荐本书加入书签报告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