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栓栓给驴添了草刚进大门，就听到了‘歘’‘喀嚓’的碗破声，随即便是王岁红的哭嚎声，汪栓栓紧蹙眉头叹了口气径直回了厅房，刚爬上炕又跳了下来冲门外喊道，“喜兵、喜兵，你去看你妈要死呢还是要活呢？”
喜兵答应着从房里跑了出来去了厨房。其实，王岁红每次犯病不是在他们姊妹地劝说下就是在汪栓栓的暴力下才会收场，为此汪喜兵就落下了恐惧的病根，俩个姐姐没出嫁前他还觉得有个依靠，现在都十三四的小伙子了，可这种恐惧感一直没有散去。虽然恐惧但他只有硬着头皮去，因为他不愿意、更不想让汪栓栓用暴力来制止！
“六月、六月，你个三井水的祸害……勾引人男人的野狐精……”
“爱妈…爱妈…”喜兵怯生生地叫道，虽然王岁红犯病时从没伤害过他们姊妹，但喜兵还是怕得要死。
“我把你死男人的、满庄跑骚的寡妇……”
“爱妈…爱妈…”
“喜兵，你听我说，”哭嚎怒骂的王岁红突然对喜兵说话了，但她冲满血丝的眼睛却让人不寒而栗。喜兵不由后退了一步，“喜兵，你知道谁帮你四妈拔的麦么？”喜兵摇了摇头没说话，王岁红继续说道，“是你大！”
“我大？”
“就是你大，我都看着了。你给你妈说，就是你大拔的………”王岁红说完这句话径直出去了，汪喜兵呆在原地愣怔着。
“汪栓栓，我把你个鳖孙……”
汪栓栓知道王岁红每次这么闹腾一阵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她会来骂自己，火气腾一下也上来了。
“你个鳖孙瞒着岁红去给六月拔麦，还装的好人样的……”
“你胡说的啥？”
“你能瞒一庄人，可瞒不过我马三狗！”
汪栓栓心里咯噔一下，王岁红这几年就算偶尔犯病也不提马三狗，今天怎么又突然冒了出来？可有人帮六月拔麦这事自己也不知道，是王岁红装疯胡说还是马三狗真的阴魂不散？
“栓栓你个鳖孙，看着老四成了瘫子就要巴结六月唔个野狐精……”
“你再胡说，我两巴掌搧死你……”
“哼哼哼…”
王岁红冷笑着用吓人的眼神盯着汪栓栓，汪栓栓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回头给喜兵吩咐道，“喜兵，你叫你二大、三大去！”
“我、我不敢去……”
“唔你看着你妈，我去。”
“我、我也要去……”
汪栓栓看到儿子被吓成了这样有些心疼，看了眼王岁红出去了，汪喜兵紧跟着也走了。
王岁红看着出去的父子俩黯然神伤，她突然感觉到了孤独与绝望，虽说自打嫁给汪栓栓他一直不冷不热可也生了三个娃，对于自己的婚姻她还是比较满意的，可自打六月进门这一切就变了，特别是六月说破了他与马三狗的奸情后，汪栓栓就再也不碰自己了。她恨六月、更恨汪栓栓忘恩负义，两个女儿出嫁了，而儿子居然也怕和自己待在一块……人活到这份上还有意思吗？她想到了马三狗，对这个男人说不上有好感甚至有些讨厌，可就是这样一个让她讨厌的男人给了她短暂的幸福与快乐，从第一次的被动到后来有意无意甚至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与冲动而渐渐不能自拔了！
“嫂子，你说好好个可啊门了？”
王岁红正在胡思乱想时，门外传来了鲍五旦的声音，她呆呆地用失神的眼睛看着门口没说话。进来的除了鲍五旦还有毛月梅、李转过、安嘴蛋、桃花等一帮女人――
“芳芳妈，五黄六月的，你可要好好个，不敢瞎闹……”
“你看喜兵也大了，说婆娘的人了，啊？”
“就是，你老这样，传出去也不好……”
女人们虽说假装轻松在劝说王岁红，可僵硬的表情和凝重的气氛以及有意无意与自己保持的距离都说明她们也怕和自己在一块，王岁红觉得即好笑又悲哀，当初她心情郁闷快要崩溃时，便借马三狗做幌子来宣泄一番，没想到都信以为真了。既然这样，干脆就把汪栓栓和六月的丑事借马三狗再抖落抖落，权当出气了！“哼…”王岁红鼻子里冷哼着，“汪栓栓鳖孙当初害我的时候没人管，今日看着老四瘫了想霸占六月也没人问？我马三狗可不答应……”
王岁红以马三狗的口吻一说话，女人们惊恐地后退着，桃花硬着头皮说道，“三狗、三狗，你听大妈的赶紧去，这阴阳不一样，阳间有阳间的章法，阴间有阴间的规程，你这么胡跑乱串对你也不好……”
“就是，三狗哥！已经这样了，你就好好个，早点还能投胎转世……”
“投胎转世？虎虎，你少装好人了，在我的坟上埋雷碗、泰山石的时候，你不也积极得很？投胎转世、你说我还能投胎转世么？”
“你还想投胎转世？妄想，当初都怨我心软，没把你一把火烧干净了免得害人，”女人们听到马奎说话，都长吁了一口气赶紧让开了一条道，马奎回头给李茂春说道，“李家爸，我看你心狠点先把他打发了？”
李茂春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来到王岁红跟前，“三狗，你听我的话先坐，曹搞一下【说说话】！”
“我不坐，你个老不死的还不是要哄我、整饬我？”王岁红之前犯病时可没少受李茂春地折磨，当初为了让人相信她可是忍受了那手指被筷子夹亦或是竹签扎指甲的痛苦。现在她可不想再受那皮肉之苦随即闭住眼打了几个哈欠。
“三狗你听话，把手给我……”
李茂春强行拉过了王岁红的手，在中指上摸着脉搏，王岁红又打了个哈欠突然说道，“李家爷，你拉我手做啥呢？”
“拉你手，曹两个搞搞话么……”
“搞话就搞话，拉手做啥呢？”
李茂春听王岁红这样问，皱了皱眉，“你是岁红？”
“看李家爷老糊涂了……”
“算了，李家爸！他走了。”
“这三狗还算眼睛亮，知道好歹！”李茂春放开了王岁红的手对汪栓栓说道，“你跟我去，我画张符……”
李茂春刚到门口，王岁红又大笑了起来，“我马三狗就是你一张破符能管住的么？我今日来只有一件事，就是要大家都知道我马三狗是栓栓这鳖孙害死的，还有他看老四瘫了想霸占六月，舔沟没廉的一晚觉都不睡帮六月拔的麦……”
“你？我叫你胡说……”
气急的汪栓栓甩手打了王岁红一巴掌被李茂春拉住了，“栓栓你走开，我看。”王岁红没等李茂春来到跟前软软地瘫坐在了地上！
闹腾了半夜的王岁红总算安静了，但她的心情并没平静太多，一晚胡思乱想也没睡踏实，一早汪栓栓喊她喝早茶也没有理会，直到汪栓栓和儿子喜兵去拔麦她都没理会父子俩甚至连中午饭也没有做。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天，王岁红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绝望，他真心爱过的人现在在她心里居然还没有一个让她讨厌的人让她牵挂、让她回忆，这样的日子她已没有了信心、没有了希望――
虎口夺粮的季节，王岁红不去拔麦甚至连中饭也没做，汪栓栓窝着一腔怒火忍了，下午下地赌气也没喊她，晚上回来时没想到王岁红居然做了臊子面，心情看起来也好了很多，吃饭时两人也没有过多交流，虽然气氛比较尴尬但有好吃的可乐坏了喜兵。汪栓栓按部就班吃过饭、喂了驴就睡了，半夜被尿憋醒时却发现王岁红不见了……
有人帮六月拔麦的消息在吃晚饭前就传遍了全村，大家都在揣测、议论，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王岁红！自马三狗死后，王岁红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后来也断断续续犯过几次病，每当犯病便大骂六月和汪栓栓，有时甚至会跑到汪尕有家辱骂六月，六月自是不想惹她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处处便让着她。但王岁红的犯病伴随着村里不时的风言风语让汪栓栓备受屈辱与煎熬，他与王岁红的婚姻也步入了有名无实的地步。
农忙时节庄农人从地头回来天就不早了，晚饭一般也都是摸黑吃的。汪栓栓今天从地里回来时很晚，吃过饭就去喂驴了，王岁红在收拾锅灶，对于有人帮六月拔麦这件事她的关注度比别人高了很多，她认为梁家坪除了汪栓栓没人会这么做，而六月就是汪栓栓冷落她的主要原因。几年来婚姻的不如意让她茫然无助甚至窝火，她恨汪栓栓、恨六月、恨马三狗……思绪如潮水般泛滥的王岁红突然失去了理智，将刚刚洗好的一摞碗狠狠地掼进了锅里……
“难不成是他大大？”
“他大大？不可能、不可能，芳芳妈的人你不是不知道……”
“倒也是。哎？说到芳芳妈……我、我总觉得芳芳妈是装的，她就是见芳芳大【爸】不待见她才心上有病故意装神弄鬼的。”
“嫂子，你再胡说我着气了。你知道我连他早没瓜葛了。”
“带带妈！看我这嘴，你就当我放屁……”
“嫂子，不说了回去了我问问人，不管是啊个总得承个情！”
“这瓜大妈！”焦彩花笑着说道，“有人帮忙拔麦，看把我大妈高兴的。”
红辣椒又是一阵傻笑，“我知道谁拔的……”
“你知道？”
“嫂子，不说她了。你说这到底是啊个帮我呢么？”
“莫非是榜罗人南三……”
“带带妈！看你说的胡话怪吓人的。我看十有八九是曹【我们】庄里啊个看你忙不过来帮的忙！”
“庄里除了你连二嫂子，还有啊个呢？”
“这就怪了，黑漆半夜难不成见鬼了？”
一旁的红辣椒突然笑了起来。
“大妈，说你瓜你还听着了。我大大早都化成灰了，要能来拔麦还不把人吓死？”
红辣椒一脸严肃，认真地说道，“我哥哥昨晚来寻我说要去拔麦，我说我也要去，他、他不引我……”
“嫂子你说，难不成真是你大大暗中帮我呢么？”
“是谁？”
“嘿嘿嘿……是我哥哥拔的。”
五黄六月是庄农人与老天爷虎口夺粮的季节，六月本来担心她婆媳俩忙不过来万一下场暴雨甚或是冷子，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可到底是谁好心悄无声息帮她的忙，将麦子拔了大半？
“带带妈！”焦彩花嗔怪道，“你看看，将还说梁家坪只有我连二嫂子对你好，连拔麦的事都对我说虚话呢！”
“嫂子！我真没说虚，昨个晌午我还碰到马家爸，他说麦干了叫我赶紧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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