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回几个时辰前，刀光剑影重回于眼前. 现出他在众人围攻下奋力拼杀的身影，负伤累累，独木难支。 夜幕深沉如魅中，忽然有急促的马蹄声穿透夜色，一位少女打马而来。 枣红色的骏马疾驰，马背上的少女挽紧缰绳，映着烈烈寒风，乌发与衣衫齐舞。于一片黑暗中身姿如电亦如霞，穿透重重剑光，毫无迟疑的冲他伸出一只手来 —— “长风哥哥，上马！” 那一刻，他心间一动，回首便望见莞宁沉静的面容，如风中一朵花悄然开放，于刀光剑影的刚硬的背景里开出令人讶异的柔软来。 想都未想，他牢牢握住了那只朝他伸出的手，翻身上马。 而后，重伤的他无力的倚在莞宁背上，摇摇欲坠着甚至连缰绳都无法再抓紧，莞宁便解下披风将他们二人紧紧缚在一起，策马冲出敌群。 那是十倍二十倍于他们的包围圈，是招招置人于死地的战斗啊！ 他不清楚，莞宁是如何跟到自己的行踪，也不清楚她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面不改色的冲进来，无惧无畏。 她马上的背影单薄，然而身姿却傲然，长剑在手中不甚熟练的舞者，悍然劈开朝他们刺来的手臂。 他趴在莞宁薄如蝉翼的肩上，看着她一路向前，刀起刀落，那些人温热的血溅在自己的脸上，灼灼的热，烫出了眼底的泪意。 他不知道，从不知道，那样一个娇弱金贵的少女，骨子里竟然蕴含着如此强大而又倔强的力量！ 强大到令人心惊，令人的心底……动容；倔强到不惧艰险，不惧飞蛾扑火。 然而幸好那帮刺客的目标是天凌，才没有对他们穷凶极恶的死命追击，让他和莞宁得以求的一线生机，没有走了飞蛾扑火的路。 想到此，顾长风有些后怕的舒了一口气：万幸，否则如果连累莞宁丢了性命，那对她的亏欠，便是此生难以偿还了。 萧怀凤帮她包好伤口，收起医药箱，再回头时，突然开口：“大哥。” 沉浸在沉思里的顾长风猛然回过神来：“嗯？” “看得出来，郡主她很关心你。”萧怀凤吸了一口气，“她为你，做了很多。” “对，她……”顾长风低低沉吟着，有些莫名的情愫掺杂进了声音里。 一阵微风吹动烛火，他忽然有些神色慌乱，急急开口：“你马上派人送她回去，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夜未归，传出去是要毁了清誉的。” “大哥......”箫怀凤刚想开口，门口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怕我毁了清誉，难以嫁出，便更有理由赖上你？” 萧怀凤和顾长风对望一眼，齐齐扭头。 莞宁迎着微弱的天光站定，微微扬着脸，露出一抹微凉而哀伤的笑：“长风哥哥，在你心底我是这样的人？” 她拖着裙裾一步步缓缓走近，黑而亮的眼眸蒙上一层氤氲的水光：“毁了清誉？我的清誉，早已经没了不是么！京城里谁人不知，我莞宁眼中的人是你，心底的人是你，此生要嫁的人是你。为了你，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可是你放心，那是我心甘情愿，我不会因此强迫你回报什么，不会因此赖上你让你负责。” 眼前少女的话语柔婉而坚定，眼底之意决绝。 萧怀凤暗叹一声，抚上莞宁的肩：“别误会，大哥他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担心你……” 她扭头看向顾长风，用眼神示意自家榆木脑袋的大哥说出些什么。 顾长风感觉心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闷闷的敲打着，他张了张嘴，半晌，轻叹一声：“好，郡主请先回。” “也好，既然你没什么事了，我是该走了。” 莞宁凉凉一笑，一朵冰花般的笑意绽开在唇角，转身，出了房门。 “大哥，她可是舍命救你的人！”萧怀凤丢下这句话，便急急追了出去。 顾长风眼眸深深看向门外，直到再也看不见莞宁的身影，面色沉凉如雪：“我倒是愿意负责，可是……只怕没有资格了。” 一手摸了摸腿上的伤，嘴角笑意嘲讽，若真成了跛子，何必拖累她。 屋内烛火噼啪一声响，一根蜡烛燃尽，光亮逐渐熄灭了，只剩下一滩朱红色的辣油，映在眼中，触目惊心的难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有些事情，明白过来，往往已经为时已晚。 --- 那一夜的惊心动魄最终停留在了黎明到来之前。 天色放亮之后，天凌和萧怀凤都神色平静的去了早朝，而顾长风乘着一亮马车，从顾府后门回了家中，称病暂不上朝。 朝堂之上，一切照旧，只是在太子和白尚书见到天凌和萧怀凤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异样。 同样的异样，含义却是不同的。前者，是失望；后者，是释然。 金殿之上议论起朝政之事时，太子一家独大，群臣纷纷附和，自从没有了宁王和睿王这两个强有力的对手，他越发的春风得意。 靖王手下的那些官员自然有些忿忿，可是天凌却始终是一副淡然如水不争不抢的模样，叫他们也不好硬出头。 自始至终，萧怀凤都面色平静的在一旁看着，望尽太子的锋芒毕露和天凌的韬光养晦。 下了早朝，她和天凌隔着远远地人群出了宫门，在一处僻静小路上，不疾不徐的站定。 不多时，身后响起天凌熟悉的声音：“你果然在这里等我。” 他几步走来，笑意在阳光下越发明媚张扬：“心有灵犀也不过如此。” 萧怀凤早已习惯了他这副调侃的样子，唇角勾起：“殿下的心情看起来不错，看来没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天凌挑了挑眉：“你在说我今日的步步退让？” “您哪里是步步退让。”萧怀凤看着他，一双眼睛清亮如明镜，“太子言语越张扬，气焰越嚣张，行事便越容易露出把柄，您这是心机暗藏，在等着抓他的小辫子呢！有句话不是叫做扮猪吃老虎吗。” “不愧是我的贤内助。”天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中笑意深深，“不过，你见过我这么好看的猪吗？” 萧怀凤瞥他一眼，也懒得纠正“贤内助”这个不当用词了：“好看是好看，不过看多了，也就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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