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殿下不去正厅参加宴会，倒有闲心跑到我这偏僻小院。”
“宴席中多喝了几杯，出来醒醒酒罢了。”
天凌扬起一抹笑容，一跃身也上了房顶，银色披风在黑夜中烈烈张扬。
神游天外的楚逸尘忽然动了动，警觉的看了一眼天凌。
这样的凌厉眼神叫天凌无法忽略，他向对方看去，也不过只是个漂亮的小丫鬟而已，只是那眼神仿佛隐藏着敌意。
敌意？
他得罪过她吗？
不会，他和她分明都不曾相识。
天凌忽略掉那抹眼神，继续朝萧怀凤走去，却见小丫鬟挺身而出，拦在他跟前:“是我的。”
“什么？”天凌皱了皱眉，这句话太过熟悉，不过当日，是一个黑衣蒙面人对他说的。
那个男子，从自己手中，带走了萧怀凤。
如果再见到，他一定要拆了那黑衣人的骨架！
萧怀凤愣了一下，转而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楚大少爷对于自己女扮男装隐藏身份的事情似乎没什么警觉意识，这是要不打自招啊！
她匆忙呵斥:“楚楚，不许说话不得无礼。”
楚逸尘回头看了看他，神情尽是无辜。
“不许说话！”
她加重了语气，心中却是乞求:大少爷你就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好在楚大少这次很给他面子，想了想，便闭嘴退到了她身旁。
天凌敛起衣衫，在她身旁坐下:“在这房顶俯瞰夜色，恍惚间有点睥睨天下的感觉。”
萧怀凤轻轻一笑:“殿下果然是有些醉了。”
天凌目光悠长望向远方:“这座帝京繁华如斯，可是却并非我永胜开国王都。”
“什么？”萧怀凤疑惑。
“永胜王都原在豫宛，后来父皇征战杀伐，荡平天下，我朝版图一再扩张，最终迁都于此，父皇进入帝京那日，各国旧臣流民跪拜脚下，俯首称臣。赞我永胜之盛，必将越前朝诸代，四海列国。”
男子神情平和，语气却有不容置疑的骄矜。
萧怀凤心中却只是升腾起一股悲凉:征战杀伐，荡平天下，那硝烟弥漫的历史该是怎样一个
流血万里、白骨森然的修罗场。
她默默饮了一口酒，不屑而笑:“原来这一片锦绣荣华不过是血染的江山。”
天凌蓦然回首，目光有隐隐怒意。萧怀凤不惧不躲，仍是云淡风轻的笑着。
许久，天凌怒意渐敛，也是古怪而笑:“是，一功将成万骨枯，成王败寇而已。帝王之位，天下之争，向来如此。”
萧怀凤沉默不语，忽然想起那日宁王刺杀他的事情，低叹了一声:“在你们眼中，至尊权势甚至抵得过兄弟亲情？”
天凌心思明澈，一听便知她所指何事，微微一笑:“宁王与太子争斗已久，而人人都说我与太子亲厚，他自然想要杀我而后快，也好断了太子一条左膀右臂。”
萧怀凤执壶的手，微微颤了颤。
天凌稍稍停顿，接口道:“宁王在朝中势力日渐坐大，太子心急如焚，而顾侯爷手握重兵，是太子和宁王争相拉拢的对象。太子上次来，也是有意与顾家联姻的。”
萧怀凤大吃一惊:“联姻？”
“顾家大小姐顾清影，出身高贵，有侯爷的爱重，有骁勇善战的嫡亲兄长，又有德高望重的娘家舅舅，是最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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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纷杂间，他忍不住向听竹轩中走去。
恰逢听到响动的萧怀凤扭头，目光遥望天凌:太子前来赴宴，他竟然也跟着出现。看来传言中他是太子一派果不其然。
楚逸尘如一朵轻云飘上房顶，在她身旁站定，像一座冰山般静立，淡然出尘，眼神缥缈。
萧怀凤对他这样的“陪伴”早已见怪不怪。
在听竹轩这一方庭院之中，这个永远冷如冰山不被打破的少年，就连神游时都是要站在她身边的。
前来赴宴的天凌踱步到这里，抬眼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月华如洗，夜风微凉，女子坐在房顶，裙摆旖旎铺开，漆黑的发随风飘扬，她手执酒壶，遥望半空的弯月，神思浅浅。
他看着女子身影，忽然间想起这些日子见过的她，英姿秀雅、明媚洒脱，不同于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莺莺燕燕。
她就如一柄美丽的剑，将刀刃隐藏在鞘中，静水深流，潜而不露，又像一道谜题，像一抹诱惑，吸引他不由自主的去接近，去探究。
刚刚醒来的顾云歌很是虚弱，萧怀凤生怕再把她吓到，连忙宽慰:“你放心，我已经让谷雨去抓药了，吃上几幅就没事了。”
顾云歌浅浅一笑，素白的脸上有了丝生动的神情:“谢谢三姐。要是再不好，给父亲寿辰准备的佰绣图都绣不完了。”
顾侯爷的寿宴是在三天后，他在朝中位高权重，到时候肯定会是百官同聚，富贵一堂。而最重要的，是一向清傲的太子这次也收下了侯爷的请帖，说是到时候会准时参加。
仿佛是天生的习惯，仿佛他生来便是要跟着她的。
如水月光下，两抹蹁跹身影，一坐一立。
萧怀凤听着听竹轩外热闹喧哗，踮脚跃上了房顶，习瓦而坐，淡漠的俯视那一片灯火辉煌。她是养女，自然是没有资格站到那一片辉煌灯火中的。
手执陶壶，饮下一口清酒，酒入喉头，浓烈的热气和激越的味道在胸腔里奔腾，仿若她一向酣畅淋漓又飘泊无定的人生。
“我再不来，你可该醒不过来了。”萧怀凤无奈一笑，揉了揉她乌发，“顾清影在你常用的安神香里做了手脚，让你中了毒。”
“啊？”
萧怀凤盯着眼前人那张千秋绝色的脸，扬眉一笑:“去，不仅要去，还要光彩照人耀眼夺目的去，气死她！”
三天后的侯府，月夜，张灯结彩。
府门前车水马龙，前来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侯爷春风满面立于门前，迎来送往。今年寿宴，太子不仅格外赏脸，亲自参加，还早早命人送上了一件很是贵重的贺礼——一盆金玉海棠，由黄金软玉精雕细琢，堆砌半米高，让他在满朝文武中风光无限。
萧怀凤自言自语:“顾清影这个时候算计你，摆明了是不想让你参加寿宴。难道是因为那日看到你和太子相谈甚欢，不想要你们再见面？”
顾云歌立时有些紧张:“那我还去吗？
床榻上的人轻轻咳了一声，不适的动了动，锦被上的云罗毯如水般落在地上荡漾开来。
萧怀凤赶忙过去，重新将毯子捡起，帮顾云歌盖好。
顾云歌眉尖微蹙，悠悠转醒:“三姐，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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