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眼前的人是皇帝，是天子。
明华那时在父皇身旁有一处席位，同样是一龙椅，不过要小上许多。他见那人气势汹汹，不禁有些害怕，看向明燕，见他面目平淡，却没了平时亲切的模样，有些陌生。
平日的明燕，很逗，在他心中更像一个朋友，一个父亲，没有架子。
那日的明燕却不同，像个皇帝，像个天子，至高无上。
明燕面无表情，当着满朝文武，也不理那人，而是摸了摸他的脑袋，面上带上一份笑容：“太子，记得朕和你说过，学士乃天下人才来源，当皇帝，必须让读书人三分？”
他点了点头。
“陛下深知如此，是我大成大幸”那人大声道。
明燕没理他，又笑着说：“太子，帝王，是不能乱杀人的，然，应当杀的人，便必须杀！”
“帝王，要让天下书生三分。可天下书生，要让帝王十分！”
他记得，明燕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议政殿。
他低着小脑袋，小声回应：“是，父皇”
“知道就好”
...
“蒙家家主，蒙行道以下犯上，穿鞋佩剑行于大殿，直冒龙颜，死。蒙家男，同罪，死。蒙家女，同罪，死！”
一日之间，蒙家倾覆。
...
“你说，我又是什么人？”
明华上半身靠过去，气势徒发。
惊的林境退后一步，双眸出现些许慌乱之色。
不怒自威。
他突然想起这个词，只是下一刻便被立刻掩盖，心中不禁自问：“呵呵，这，这人当日就说了，无门无派，怎么可能是上位者？”
他后退一步，眼角瞟过段凌天与吴志亿，眼前一亮，连忙道：“段少庄主、吴兄，不知我，我说的是否有错”
他见有两人在旁，底气渐回。
“这...”段凌天面露迟疑，目光在明华和林境之间移动，他虽然不屑明华的志向，却还是有点佩服其武艺。而林境与他关系又还不错。
他迟疑些许时间，没有开口。
倒是吴志亿眉头一蹙，开口道：“林境兄弟的声名在江湖上也是极好的，志亿虽然今日才与境兄弟一见，可早就听闻过其的美名”
说着，他朝林境拱手。
林境眉头一扬，面露欣喜。
吴志亿报之以微笑，他又看向萧霜儿，面带忧愁的说：“林境兄弟所说的，我们还是得听的。当然霜儿师妹识人眼光之好，师兄我也是知道的...可霜儿师妹毕竟刚下山，不知江湖险恶，这...毕竟当日，是那天魔教妖女，嬛嬛救他的”
他面露为难，意思却十分清楚：明华，是魔教中人。
“不是，他给我解释过了”萧霜儿连忙替明华解释。
“只是...毕竟师妹涉世未深，不免会骗...师妹，师兄我游历天下，经验定然比你多”吴志亿微有些皱眉，似不悦道：“莫非你不信师兄？”
“这...”
萧霜儿有些迟疑，她望了一眼吴志亿，他是自己的师兄，在华恒派声名甚佳，平日待她也十分不错。
她又看向明华，他是自己认识不久的朋友，听他讲虽然很假，却能让她高兴的大小的故事。
她迟疑起来，看向明华稚嫩的侧脸，少顷后，她稍微远离，双眸闪动，问道：“明琉...是这样吗？”
明华却突然一顿，望向萧霜儿，双眸隐约有不敢相信。
萧霜儿是他入江湖以来，第一个结识的朋友，第一个可以谈天说地，谈行走江湖，说行侠仗义的朋友。
“你也是这样想的？我都是在骗你？”
他问了一句。
“不是不是”
萧霜儿有些慌乱，连忙摆手说道：“我没有说你是在骗我...”
“只是，只是”
她看向吴志亿，见其面露微笑，眼中似有期盼。
她又看向明华，却觉得他有些陌生，昨日的相处，是真实的他，还是一层表皮？
“入得江湖，必须有一个化名，我真名叫明华，化名为明琉”
“我的手下，击败了莫沙天”
“...”
明华和她说的故事，她从来没有相信过，她开心，是因为被说故事的那人笑容渲染，她才笑的。
她望向明华，不确定的开口道：“只是师兄说的有理，毕竟...我们认识不过几日，我还不怎么清楚，你是怎么样的人”
明华又问：“我是怎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萧霜儿更加慌乱了，她连忙说：“可是你和我说过的故事，都是假的，我不了解你啊”
明华顿住，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他第一个朋友，是萧霜儿，他也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当皇帝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朋友。
他最后问了一声：“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师妹，江湖险恶”吴志亿微笑道。
“萧姑娘，人心隔面皮，不可不防”林境一喜，连忙劝道。
“可是师兄，明琉他...”
萧霜儿面带慌乱，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日，即便是死，也要直谏！”他在借势。
借势，皆天下之势。他以为他眼前的人会屈服。
他站了起，双眸紧盯林境，眸中金芒星点，气势徒然蔓延，逼得林境下意识移开目光，他才开口：“不知道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屡次三番忍让，谁曾想这人却步步紧逼。
如若此时面临此场景的不是他，而是父皇，这人早就九代灭族了！
他当朝不跪，带剑行鞋，站在帝位前，直斥：“陛下乃天子，如今太子在旁，定然要做个表率！”
“否则，将来太子也必然昏庸！”
“我身为大成朝臣，必须为天下苍生考虑，必须为我大成江山考虑！”
叫这少年知道，这江湖有个规矩叫：我比你强，我让你低头，你就只能低头！
林境双眸露出痛快，看向明华，已经可以想象到他颜面尽失，被赶出纵横山庄的惨状。
“活该！”
他还记得八岁时，北平有一大家族，其族长在朝为官，仗着其族内有一族老是大学士，备受天下学士尊敬，连父皇都敬三分，行为便越加肆无忌惮。
一日，选任丞相，明燕让王洞玄作丞相。他不满，便当朝直叱明燕：我有一身本领，奈何陛下昏庸，重用王洞玄这殿试最末，而不用我这名状元！
明华紧蹙眉头，有些为怒。
他五岁大时，太傅便教他借势压人的技巧。他明白的很，林境是在借势压人，可他偏偏最讨厌以势压人，最厌恶朝廷之争。
他被一拳打折手腕的事流出，结果被武林同道嘲笑，这几天都抬不起头，今日必然要找回脸面。
今日，他还要当一回老师，教这少年做人的道理。
他又抱拳，面露微笑，似君子之风，看向萧霜儿：“霜儿姑娘却是被这人蒙蔽了，这人根本不过是一会点武艺的低下平民，知纵横山庄举办武林大会，特地装作公子哥来此蹭吃蹭喝”
看着萧霜儿绝美的容颜，他内心一荡。
萧霜儿哪能相信林境所说，明华可是她的朋友，她哪能听林境胡说八道，当下她大声反驳：“你说谎！”
他望向吴志亿、段凌天，正气凛然的说道：“吴兄与段少庄主，一为华恒派阙口峰高徒，一为段庄主三子，想必不能与这样的人同桌！”
这一刹那，他觉得自己是众人中心，出尽风头。
“这样的人，境不屑与之共桌！”林境面上似乎正义凛然，占据大义。
他抱拳大声说完，又望向明华，见其躲躲闪闪，似不愿被其他人见到，他就知道这江湖散人是怂了，屈服他的借威之下，颇有些痛快。
“看你如何应对！”林境恶狠狠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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