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楠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愣。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被人当做玩具，她可能会有负面情绪，但是面对这样一位特殊的小男孩，却莫名觉得，和他拉近了距离。
她一直小声哼着歌，不方便说话，直到一段唱完，才向旁边问了句“我要唱多久”，而后继续轻声哼唱。
顾晨的面色有些凝，但声音依旧清冷：“你给他听录音试试。”
向楠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合适的点开始录音，一曲唱完发现小顾念这次一点都没有睡意，认真地看着她。
小男孩黑曜石般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话，认真看着她的样子更让她感到心软。
她先开启了录音，跟着录音唱了一段，后面渐渐停下。
向楠自己听着录音的声音都觉得不靠谱，电子音和人说话的声音是有区别的，人声听起来更舒服一点。
果然——
在她停止哼唱没多久，小顾念又哭了。
向楠这次并没怎么慌张，关掉录音重新开始哼唱。
顾晨还在专心开车，淡淡的嗓音道了句：“抱歉。”
向楠摇了摇头，这种事，谁也不能提前预料到。
“他可能维持几个小时的关注。”
向楠一边哼歌，一边找空隙回了句：“没事。”
顾晨带歉意看了她一眼，心里相当无奈。
小顾念时常对某个非玩具性物品有特别强烈的执念，有的时候会捏着一个瓶盖好几个小时，有时会固执的要求在水里泡几个小时。
这些，他都可以满足他，哪怕他要的是多么名贵的钻戒。
最怕的就是这种，他会有这样无理的执念。
好在，对于这样的执念，某一次的结束后，以后只要不刻意引导，他并不会无中生有的主动要求。
这导致，他每次给他洗澡都是用不用泡在水里的冲凉，怕他会重新升起想要泡在水里的执念。
等车停到向瑾瑜小区的时候，向楠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一边继续给小顾念哼歌，一边找空挡问：“你要不要去我小叔家坐坐？”毕竟小顾念现在的状况……
顾晨沉默，眼神中明显带着不愿。
向楠想着他和顾叔叔的关系，主动道：“那我在车里给他唱。要怎么知道他停止关注了呢？”
“看他的眼睛。”
向楠点点头，而后拿出手机准备和小叔提前说一下，今天可能要晚归的事。
她在微信输入框打了一串字，还没有发出去，突然听到顾晨凉凉的声音：
“不要告诉贝……顾北，顾念的事。”
向楠在手机屏幕上敲点的手指顿住了，她猛地抬头看向顾晨，顾晨很快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不知道吗？”她问。
顾晨没有说话，向楠却隐约猜到了答案——
他刚刚下意识道出的昵称，应该是……贝贝？
裴桐也是把顾叔叔叫作，大贝贝。
或许，他并不是真的记恨着顾叔叔，只是不想顾叔叔知道，顾念的事？
因为顾念离不开他，所以他才故意不见顾叔叔，避免顾叔叔发现顾念的异常？
向楠不知道，她在车上哼了大半个小时，小男孩的眼睛变得呆滞无神，这虽然是她不用继续哼唱的预兆，却让她感到心疼。
“放他坐下吧，他……大多数时候，都很乖。”
顾晨的声音明明是不咸不淡没有起伏的，却教向楠听了悲伤。
大多数时候，乖的时候，都是双目无神的呆滞时候吧？
她倒喜欢他关注某件事时认真的眼神，喜欢他肆无忌惮的哭……
向楠将小顾念放到座位上让他自己坐着，自己的外套也留着给他盖着。
明明心里一遍遍的强调，她和顾叔叔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了，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对着顾晨多说了句：
“顾叔叔，很想见你。”
顾晨深深看了她一眼，声音凉薄：“我没有很想见他。”
向楠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这个句式，其实可以有更简单的说法，比如，“我不想见他”，但是，他用了一个更复杂的说法。
向楠觉得，顾叔叔的哥哥，并没有像顾叔叔想的那样恨他吧？
可是，又怎样呢？
她和顾叔叔应该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你在车上坐了四十多分钟。”
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向楠后退了大半步，定睛一看就发现，上一刻她还觉得不会有交集的顾叔叔，此刻正站在她面前挡着她的路！
他脸上的伤基本已经看不出来了，但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顾叔叔。”向楠叫了他一声，以示礼貌，声音比平时多了些疏远。
“那么久，你们在做什么？”顾北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扫在向楠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上面白皙光滑，并没有什么暧昧痕迹，但他心里不舒服。
他一天都没有坚持下来，本来只是想偷偷看着她安全到家，自己不露面的。
他看到了哥哥的车，他心里激动得以为自己能偷偷见哥哥一面。
然而，一直没有人从车里下来，他等了四十多分钟。
在漫长难熬的等待里，他心说，她一定不在车上……
然而，事实就是，她在他哥的车上，待了四十多分钟，才下车……
他心情复杂得无法形容，甚至失去理智一样直接出现在了她面前，质问她……
向楠因为想着不能告诉他顾念的事，所以没有立刻回答她，眼神甚至有些犹豫，她这样的举动显然激怒了在煎熬中等了四十多分钟的顾北，他向她的方向靠了两步，声音低低的，却像是咬牙切齿：
“他比你大12岁！”
向楠特别讨厌这句话！
大12岁怎么样呢？大8岁又怎么样呢？她爸比她妈大六岁，这么多年一直恩爱得让人羡慕！
心里攥着一股气，她突然就不想和顾叔叔说话，避开他的话题瓮声瓮气道：“你还要在小叔家留宿吗？”
顾北突然就觉得浑身的力气像被谁抽空了一样，有些颓废地道了句：“如果，你想谈一场恋爱，我可以陪你……”
向楠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颓废的男人。
她早就听过他一遍一遍说喜欢她，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
向楠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想明白了，顾叔叔是想说，如果她想和他谈恋爱，他陪她谈一场，如果她哪天觉得腻了，或者觉得和他有代沟嫌他老了，她可以随时将他扔掉……
其实，在遇到顾叔叔以前，向楠从来没想过情爱会是什么滋味。
但是，在她觉得自己喜欢他之后，从来也没再想过以后会不会变得不喜欢他。
向楠从来都不是那么纠结的人，她本来也不在需要顾虑太多的年纪，她心里并没怎么犹豫就有了答案：
“那你，还要在小叔家留宿吗？”她的声音低低的，心里有些紧张。
哎……明明她是被表白的人，为什么会像表白的人一样紧张……
顾北本来是满心颓废的，觉得不管她是答应还是拒绝，他都不会多高兴。
可是，她表现出同意的态度后，他居然……又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心跳加速，心里热热的，软软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把他的心都融化了……
他甚至想，抱着她的脑袋，狠狠地啃……
但是他没有——
他不是以结婚为前提和她谈恋爱，他不能耍流氓……
“不了……”明明算表白成功的，他的声音却有些狼狈。
“那如果，我想你留宿呢？”向楠猜到他所谓的谈恋爱，可能只是挂上男女朋友的名义，只是满足她的要求，只是那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谈恋爱。
向楠不想，所以决定自己主动一点。
她仰着脑袋看着他：“我还想，你告诉所有人，你和比你小八岁的我谈恋爱！”
她就是故意逼他，故意咬重了“小八岁”几个字。
顾北面色有点僵，他从一开始，就只准备偷偷摸摸的和她谈恋爱，连向瑾瑜都不准备告诉，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就像之前向向瑾瑜承认喜欢男性一样……
他还没想好要怎样反应，手臂突然被两根小胳膊抱住了，还有，贴上来的，软软的触感……
顾北发现，小家伙其实是有胸的……
甚至，他之前可能无意中也感受过，却没有注意……
这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着，那一点点软乎乎的触感……
他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突然抽出自己的手臂，往后跳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有惊恐，有不舍，有回味……相当复杂。
而向楠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本来就是花了好大的勇气，突然被他这样抽出手臂，心里一阵失落，连加速的心跳也一点点慢下来，灼热的情绪也冷却下来……
“那就不要谈好了。”
她声音淡淡的，然后直接越过他往家走，他跟在她身后，没说话。
直到向楠到了家门口，手在书包里翻钥匙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向楠很镇定，看着他。
顾北眼神有些热，整个人也不像之前看起来那么颓废，他按住向楠手腕的整只手臂肌肉都绷得紧实到僵硬，声音压抑：“我不是好男人。”
向楠本来不准备理他了，心里的那一点点悸动，让她像是很随意地问了句：“那你觉得谁是？”
顾北声音变得有些粗重，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好几下，死死盯住她的眼睛，声音都有点湿热：
“如果你以后再说不喜欢了，我会……强迫你。”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向楠被看得心口烫了一下，眼神不自觉闪躲了一下，声音淡淡的：“哦。”
其实坏心地想：等我不喜欢了，把你扔得远远的，让你一个人哭去！
还没想完，整个人突然被压住，后背紧紧靠在门上，正面是顾叔叔近在咫尺的脸。
他一手撑在门上，一手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包围下，让她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向楠一点点放慢了呼吸，感觉心跳略快，有点紧张。
她还能感觉到，他身体绷得紧紧的，呼吸粗重又急促，甚至强有力的心跳都能听到。
她知道，他比她还紧张。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她并不反感，反而有点期待。
“我要做坏事了……”
顾北低着脑袋慢慢靠近她，声音低沉沙哑，比他故意诱惑人的声音还要性感。
明明是万分紧张的时刻，向楠却走神了，她想：以前看电视里面接吻的时候，还以为是调成了慢动作，原来真实情况也是慢慢的……
他看起来很紧张。
这样的认知反而让向楠不那么紧张了。
直到四片唇瓣准确无误叠在一起，向楠浑身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而顾北则是突然静止了一下。
他在慢慢低头的时候，紧张得胡思乱想：万一嘴没对上亲歪了怎么办？他的唇比她大，她会不会不舒服？她会不会在最后一刻躲开？他要不要闭上眼睛？
直到真的亲上去，所有的胡思乱想瞬间烟消云散，脑袋空了一瞬。
感觉心口滚烫得厉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的静止并没有持续多久，唇瓣很快动了起来。从开始的缓缓蠕动，到后来因为血液的沸腾而忍不住疯狂的辗转厮磨。
他完全没有什么技巧，就只是用他的唇瓣狠狠压她的，摩擦她的，几次想要吮吸她的唇瓣，怕她反感，没敢太放肆。
因为呼吸太过急切，也完全没有经验，他啃了一分钟多一点就分开了。
向楠腿有点软，后脊处酥酥麻麻像是有电流在窜，呼吸也是喘得厉害，有点小害羞。
顾北总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像毛头小子，心里有些懊恼，鬼使神差说了句：“我第一次。”
向楠心里偷笑，脸上相当镇定地回了声：“哦。”
想了想，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会一句，她也是第一次？
虽然好像有点矫情，但是，说了他会高兴一点吧？
然而，她还没说出口，这个兀自懊恼的男人就死死盯着她微微变红的唇瓣，哑着嗓子：“我再来一次……”
他还没等她反应，脑袋低下去了，这次比刚刚快多了！
然而，嘴还没碰上，突然听到开门声，顾北条件反射似的，将向楠揽进怀里护着。
开门的自然是向瑾瑜，他看着紧紧抱住向楠的顾北，眼神有点冷。
这一次，顾北相当坦然地和他对视，声音坚定中还带了点得意：“我们在一起了，结婚的时候再给你发喜帖！”
向楠窝在顾叔叔怀里听得心噗通噗通的跳，她知道顾叔叔说出这话是废了相当大的勇气的，但他说出去了肯定就不会轻易反悔了。
他和好兄弟的侄女在一起了，以结婚为前提的在一起。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五千字大章，算是弥补昨天没更新……
写得有点赶(*/w＼*)
其实我自己都没有接吻过，，，
但是，觉得，和喜欢的人接吻，应该是挺幸福的事吧……想想都觉得甜蜜的那种(*/w＼*)
“但他会像很多孤独症儿童一样，对非玩具的物品维持数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的关注且没有厌倦感。可能是你一直单曲循环，他把你当成了玩具，就会固执地要求你一直单曲循环。”
顾晨的声音相当沉静，像是陈述事实的法官。
她记得，有人在骂人的时候喜欢用一个词——智障……
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个词可以多么悲伤……
“继续唱，不要停。”察觉到向楠的情绪变化，顾晨出声提醒。
向楠眼睛闪了闪，他的意思是，小顾念可能在歌唱方面有超越常人的能力吗？他以前没有听过歌？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顾晨继续解释：“在此之前，我试图发掘他的特长，但并没有发现，包括唱歌。”
“除了歌唱天赋之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刻板的行为模式。一般孤独症儿童会固执的要求保持日常活动程序不变，但他很乖，从来没有固定的行为。”
然而，事实证明，顾晨说的真的有用！
小男孩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向楠的歌声渐渐变得清晰，直到后来，小男孩完完全全安稳下来，一双眼睛看着她，像是在很认真的听她唱歌。
向楠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顾念在看她！这是不是表示，他的病好了一点？他对外界的感知多了一点？！
向楠继续唱的声音有些变了，但小男孩听得很认真。
“四分之一智力正常被称为高功能孤独症，四分之三患者在智力落后的情况下，会在某些方面具有远超越常人的能力。”
向楠只觉得心像是被谁狠狠抽了一下，生生的疼。
智能障碍……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向楠即使不太理解，也还是完全照他说的，重新开始唱《兔子先生》。
她唱歌的声音并不高，轻易就被小男孩的哭声压下去了，她都怀疑小顾念能不能听到她的歌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向楠感觉，顾晨的声音比先前的冷漠多了些许别的情绪。
“他这种，又叫‘儿童孤独症’。主要特征包括，语言障碍，社交障碍，兴趣范围狭窄和行为模式刻板，还有……四分之三的可能智能障碍。”
晚上八点多，他的声音配合着夜的寂静，是低低沉沉的，莫名多了些伤感。
她眼里闪着星光似的，看向顾晨。
“继续唱，不要停。我给你说说他的情况。”
还在开车的顾晨并没有被小男孩的哭声惊到，但他的眉毛微微拧起来，看向楠的眼神有些复杂。
向楠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所措。
“你，不要慌，继续唱刚刚的歌。”顾晨的声音里，似乎还夹杂了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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