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的，可惜周少爷不喜欢一切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事情，就连道谢不在自己掌控中也不行！他心里哼了一声，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问他:“感觉你身手不错啊，以前练过？”
仔细一想，他却想不起来事发之时，他跟明珏之间隔了有多远。
明珏说不是:“可能是因为年轻吧。”
什么？
周照懵了一下，这是在暗讽他老？
他才二十一岁，正值青春年华，竟然被一个小鬼嘲讽年纪？！
是可忍孰不可忍，当晚周照立刻找了吴伟过来，问他:“那个明珏，几岁了？”
吴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估摸着也就十几岁吧，看着很年轻。可能还在读书？”
说实话，吴伟觉得那小孩像是还在读高中，估计来剧组是暑假无聊来兼职的，看他经常跟许导在一处说话，估计是许导家里的亲戚，也不缺钱，可能就是对娱乐圈比较感兴趣。
他把这猜测跟周照说了，周照摸了摸下巴，倒没有注意到小助理跟许导还有关系。
“你去查下，看看他到底多大。”
吴伟问:“你查这个做什么？想知道直接问不就行了？”
他问了啊！
明珏答他:“不说了，说了怕你伤心。”
周照气字当头，听不出明珏语气中的调笑——这是在记恨周照最开始叫他“小朋友”呢——现在恶狠狠对吴伟道:“叫你查你就查，问那么多是想当我大哥？”
这吴伟哪敢啊，立马闭了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第二天明珏就得到消息，他从周照的服化对接助理，变成了私人特别助理。
明珏额头一跳，隐隐有不祥的预感:“私人特别助理？”
“是啊，想不到吧，升职啦。每天的补贴翻一翻，四百块呢！”吴伟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替他开心。
明珏确实也没想到，但果然，人一作，这个力量就是无穷的。
小孩儿的表情不是想象中的惊喜，吴伟暗中观察也观察出来了，估计这位主在家里也是个少爷，提钱就忒俗了，助理呢，说白了还是伺候人的活儿，不满意也是正常的。想到这里他道:“其实特助反而轻松一点，你想啊，具体的工作其实都是分配出去了的，特助主要就是跟在阿照身边，在他需要的时候帮点小忙，主要还是陪他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有时候还对对戏，活儿轻松的很。”
明珏神色还是莫辨，但好歹还是说了句话。
“知道了。”
然后呢？没点其他什么表示？
确实没有，甚至没有立马跑到周照那儿去上任，而是去找了一趟许诸。
种下桃花煞的那只妖，明珏大概有点眉目了。
自工业化以后，现世灵气不说稀薄，同千年前相比，那自然是少了很多。妖化形不易，明珏推测，那妖估摸着也有几百上千年的道行，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
小明已经有些呆了:“竟然真的有妖……”
妖，那可是妖！
在他极有限的想象力中，风水、面相、命格这些一点也不唯物的东西已经非常超乎寻常和意料了，没想到这还能有更劲爆的，妖？
惊诧之后就是担心:“那妖怪会不会很难对付？”
“想多了。”明珏打断小明被电影电视剧荼毒的脑洞:“天道平衡，你以为这世界上真的有那种能够移山填海的大妖？”
小明好奇:“原来是没有的？”
那自然是没有的。
你想啊，一只兔子、一株蔷薇，由动物或者植物化出一具人身，那需要多少灵力支撑？在勉力用灵力维持人形后，他们又还有多少灵力，能够施展所谓的神通？
所以说修行时间再长的妖怪，最多有些厉害的法宝，要说灵力有多高深，术法有多强大，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灵力如同空气，没有办法大量储存，而身体里流动着的灵力，一旦过多使用就会耗尽，到时候别说什么神通了，人形能否保持，都是个问题。
小明若有所思:“所以那只害了许导的妖，也不一定有多厉害？”
“或许吧。”
明珏想起那朵落在他手心的、示威一样的桃花。
明珏疑惑:“你难道不是想谢谢我刚才救了你？”
“不是！”
明珏不知道。那一年的冬天，他被迫离开了自己居住十几年的破旧小木屋，同那只被他救起的娇啼鸟一样，关进了笼子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的很多年，明珏总是想起它回望那一瞬的眼神，莫名其妙的，跟现在的周照有点像。
不过趾高气昂的周少爷大概并不希望有人能得知他的不如意处，关于他的病体，还有家人过分小心翼翼的爱护，都是他想掩藏起来的部分。
他没兴趣让旁人知道他的痛苦，也不想接受那些莫名其妙的同情，所以才会问明珏，是不是刚来，有没有听到他跟周仁的对话。
想到这里，周少爷咳嗽一声，仍蹲在地上，无意识的挠了挠黑猫的脑袋:“你……”
“不用谢。”却不想明珏先他一步回答。
周照一惊，脸都红了，下意识反驳:“什么不用谢，你个小朋友说什么呢！”
明珏捡到的这一只，偏偏就是娇啼鸟中特别娇贵的一只。
这种鸟儿很不好养，为了它的一口口粮，那段时间明珏天天都要到无涯海南面的绝壁崖上摘寒星果，有次被蛇咬了，右手肿得老大，他偷偷去找了灵药长老，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边抱怨一边给他上药。
到了后来，鸟儿的翅膀养好了，但已经过了它们南迁的时节，且这种幼鸟没有成鸟带着，一旦独自出海恐怕根本没办法活着回来，明珏养它养出了感情，不愿意它走了去送死，便做了个笼子，将鸟放进去。
明珏自然说没有。
周照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坚硬了，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明珏还曾经将他从横梁木下解救出来，叫一声救命恩人也不为过，他这种态度，是不是有过河拆桥之嫌？
临飞走时小鸟回头一望，看向明珏的眼神像是委屈，又像是不舍，那估计也是一只傻鸟，被关了那么多天也不记仇，一点寒星果就收买了。但再不记仇，它也是一只地地道道的娇啼鸟，随后振翅一飞，任凭血脉中的天性驱使，离开了无涯海，前往更加温暖的南方。
第二年的春天，它活着回来没有？
鸟儿很小，大概刚出生不久，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问题，被母亲丢下，翅膀受了伤，飞也飞不起来，一声声娇啼，虽然稚嫩，但隐约可闻未来的倾城绝音。
这样的鸟在无涯海上有很多，每年冬末春初，他们便顺着海风从南方不知名的地方飞到无涯海，一声声娇啼，是最悦耳的声响，每年冬天又集体南下，直到下个轮回。有时候运气不好，在海上遇到淘金人，被捉住，从此失去自由，再被人用高价贩卖给尘世中的达官贵人，逼着在笼子里夜夜啼唱，但这种鸟儿性喜自由，一旦被关在笼子里，很快就会失去活力，先前还好，到了后期，便会夜夜凄啼，直到喉咙泣血而亡。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到第十天的时候，鸟儿开始夜啼，这对它们来说已经是死亡的边缘——
天真稚嫩的幼鸟夜夜啼哭，本来优美的叫声渐渐嘶哑……
明珏最终还是放走了它。
这很不好，但不把它关着，任由它随天性出海南下，这只娇贵的娇啼鸟，在海上必然活不过今年冬天。它自小就被明珏养着的，初时被关在笼子里还以为明珏在跟它玩耍，过了一天晚上，它想飞出去，娇娇啼叫了好几声，发现明珏没理它，神情有些不解，身上蓝色的羽毛抖了抖，天真的眼睛看着明珏，好像在问他这是什么新游戏？
它并不知道这不是个游戏，明珏狠了心，不理会它的啼叫，等到第三天，笼子里的鸟儿羽毛都失去了光泽，出于天性，它开始无法进食，饱满多汁的寒星果早上放进去，到了晚上，又干瘪着出来。
千余年前，明珏曾经养过一只娇啼鸟。
那时候他还住在无涯海，无涯子并不管他，他虽然是族长之子，但跟门中其他弟子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普通弟子的待遇更差。出于某些原因，无涯子甚至不许他修习灵道。
也是因此，他每天都拥有大把的时间，不是在藏书阁看书，就是在岛上四处乱窜，像个野孩子，往往要在外边呆到深夜，然后才会回自己居住的小茅草屋。有一日他从岛上的小山往下，想去海边捉两条大鱼换换口味，却在途经的路上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娇啼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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