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谦益望着小儿子的背影，忽然摇头喟叹了一声。
赛车场内，一个消息正在快速的传播……
“听说了吗？今天雨世子到咸阳赛车场来观赛了。”
“哪个雨世子？”
“嘁！这还用问吗？天底下除了女皇陛下的嫡子嬴雨，还有谁能要咱尊称一声‘世子’？”
“难道说……”
“对！你猜的没错。已经定的差不多了，下一任的皇帝陛下就是他了。”
“这么确定？”
“那还有假？”
“……”
“……”
在安宁学院的特种战术培训班里，孙铿曾经提出个一个有趣的问题。
谣言的传播速度，到底有多快？
学员们的回答莫衷一是，五花八门。但他们得出的结论，都是靠主观臆测得来的。直到孙铿给了他们一个惊讶的答案。在简单假设的情况下，谣言传遍全国的时间只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而人为散播谣言，将这种威力强化了数倍。让它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行一股旋风，刮遍了赛场中的每一个角落。
越来越多的目光投注到那间镶着单向玻璃的贵宾观赛厅里，在有心人的带动下，起先是几十个人在喊，后来变成了几百人、成千人、几万人……整个赛车场都陷入了山呼海啸之中。
“万岁！万岁！”
“女皇陛下万岁！雨世子万岁！”
欢呼声一阵阵的传进赛车场中间位置的暗室，仿佛一记记重锤敲打在吕谦益和吕耀辉的心坎上。
无论如何，他们亲手推动了时局的变化。接下来，就要看在长安的女皇陛下和在咸阳的孙铿如何去把这份大礼转变为真切的好处了。
这件事顺利的话，以后新皇即位，吕家一个拥立之功已经是稳稳在手了；如若不成，吕耀辉就是现成的替罪羊。政治前途全毁，甚至生命都无法保障。
“孙铿啊孙铿，我不信你是一个全然不顾自己家人的人。你若只是温良纯善的人，怎么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吕谦益低声自语着，目光遥遥投向城市的西南方向。他已落子，接下来就要看同盟是如何应对的了。
果然如同吕耀辉所预想的那样，一个可怕的谣言已经在咸阳赛车场开始传播，也许到不了明天，整个咸阳都会知道；用不了多久，女皇治下的领土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皇权若永固于一家，那么她的地位也将稳固下来。吕耀辉如是想着，心中没有一点悔意。
客房中的狐九重被巨大的欢呼声惊醒，她小心的移动了一下身体，让小雨儿在她的臂弯里睡得舒服一些。冰雪聪明如她，只是略一思忖就想通了此间原委。脸色冷漠下来，轻轻哼道。
“愚蠢，短视！”
若此诚然可以让羽衣的地位更加稳固，但消息走漏引起的风险也同样巨大。也许小雨儿会被自己人坑死，但他的死活并没有放在那些野心家的眼中。女皇陛下和孙铿春秋正盛，只要想，随时都可以生出一大堆孩子来。择其优者而立，他们的地位却依然稳固。
孩子何辜？只能任由他们摆弄成为棋子吗？想到此处，狐九重已经猛然坐了起来。她拉开了房门，厉声喝道：“薛汉臣何在？”
“狐队正，我在。”
须臾间，薛汉臣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世子的行踪已经暴露，我们马上准备撤离。”
薛汉臣也知事关重大，丝毫不敢怠慢。小公子林玲玲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咸阳。她在暗，小雨儿在明。若是能趁着现在赶紧退回安宁堡还好，若是等她反应过来了，那就真的要弄巧成拙。
“明白。”薛汉臣拔足欲奔。“我去把窈小姐带来……”
“尽快！”狐九重叮嘱一句，然后嘬唇呼哨了一声。林摘星从暗处现出身来，沉声道：“头儿！二队已经集合！随时待命！”
“通知吕耀明的人，让他开辟出一条安全快捷的通路来。我们要马上离开。”
“你们可以走地下通道。”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狐九重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身穿黑色秦装的娇俏少女站在走廊里。她的容貌有些熟悉，不知从哪里见过。
“狐教官，我是特勤部何囡。”少女微微一笑，然后向狐九重伸出了手。
狐九重顿时想起她的身份，即将过门的吕家儿媳。因为吕家老少狐狸的关系，连着她也一起恨上。闷哼了一声，却是没理会她友好伸来的手臂。
“你带路！”
“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何囡拔出手枪，沉静的道：“请跟我来！”
狐九重一把抱起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嬴雨，两人在特侦十一队员的簇拥下跟着何囡朝外走去。
这边薛汉臣也带了孙窈和秦晴过来，一行人正要离开。吕耀辉急匆匆赶来，欲要挽留却迎上狐九重冷森森的目光。
他心中苦笑一声，知道自己的谋划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目光。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
“还是走地上通道吧。”他沉声道：“地下通道太过狭窄，万一被人堵住门口，就是绝地。”
狐九重现在只想快速离开，至于他想拉着小雨儿和自己想要演什么戏，也只能暂时配合了。她心中微微愠怒，却是无可奈何。
“我家卫队将全程护送你们离开。”吕耀辉侧头望了何囡一眼，微笑着道：“弟妹，一切全拜托你了。”这话一出，等同于代表吕家认可了何囡的地位。
“职责所在。”何囡俏脸微微一红，沉声答道。特勤部得到消息后，就已经抽调了得力人手过来暗中保护。何囡出现在此，也是缘于此。
一行人给嬴雨三人套上了铁丝薄甲，这是安宁堡装备厂最新的研究成果。已经通过实验，正在推广的阶段。它可以防御旧式手枪近距离的射击，也是被庸亲王的刺杀队逼出来的产物。
这次出来，特勤部一共带了五件薄甲。三个小家伙每人一件，又给狐九重和薛汉臣两人。薛汉臣毫不犹豫的套在身上，狐九重却是摆手拒绝，指着何囡道：“给她也穿上一件。”
心中虽迁怒于她，可还是关心着她的安全。
何囡谢过，也套上了薄甲。
众人浩浩荡荡从地上通道出现时，立刻又引起了观赛民众的欢呼。嬴雨睡眼惺忪的四处张望，浑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狐九重侧头望了何囡一眼，冷然哼道：“看看你大哥做得好事。”
“都是一家人，就不要搞得像是陌生人那样了。”吕谦益道：“我有些乏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是。”吕耀明垂首应答，心花怒放。这会儿，他只想赶快见到何囡，把这个喜庆的消息告诉给她知道。
“富贵险中求。”
“看不出来你对他的信心竟然如此充足。”
吕耀辉没有接话，只是微笑着站起身来。“那我便去布置了，请父亲静候佳音。”
“只怕你身不由己。”吕谦益摇头轻笑，摆摆手示意他也出去。“时候差不多的话，该把新媳妇领回家来让我们看看了。”
这是吕谦益第一次正式承认了他和何囡的婚事。吕耀明听他如此说，起初还不敢相信。但从父亲肯定的眼神中得知，这一切都是真的。不由得一切狂喜。
“那我替囡儿谢谢父亲成全。”
“还是太年轻……”吕谦益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镇起身来走到窗前道：“你只看到了巨大的利益，却从未想过巨大的利益往往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长安的诸君真的无计可施吗？别忘了，先陛下的遗腹子还没有出生。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若是那未出生的孩子是个男孩，女皇陛下就只能将君权拱手让出吗？”
“难道还有第二个选择吗？”吕谦益神色不变，平静的反问道。
“去吧。”吕谦益挥了挥手，然后目送着儿子走出房间。他转头看了耀明一眼，温声道：“明儿，这也许是你的机会，也许从此以后你一辈子都要在你大哥的阴影下生活了。”
“大哥是经世济国的栋梁之才，我从来都没有动过取而代之的心思。”吕耀明既听不懂父亲和兄长之间打得哑谜，又看不透父亲跟他说得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索性不往深处想，只随着本心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请您放心，父亲。”吕耀辉平静的道：“如果出了差错，责任由我一力承担。”
“那意味着你将失去一切，甚至生命。”
“那你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吗？”
“……”吕耀辉沉默了几秒钟，“造成一个既定事实，在长安主政的诸君也无计可施。”
“但您一定羞于与之为伍。否则，您也不会是我们的父亲。”
吕谦益捻须微笑，长子的这记马屁拍得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但欣慰归欣慰，该说得话还是要说。
“你要知道，冒险可是有代价的。”
“……父亲，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我们想更进一步，就必须要下重注。而现在，恰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顿了顿，迫切的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孙铿还能有谁能挽救这个将倾的大厦呢？”
“有！”吕谦益断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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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吕耀辉的讲述，吕谦益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久才淡淡道：“你怎么看？”
吕耀辉看了弟弟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神色淡定的老者，沉声回道：“民心可用，我们不妨顺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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