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极乐鸟他……？”
“他是用来牵制我的。”华白津确信地说，“或许你认为我一分为二是为了削减甘疏别在魔法部的势力。其实只是我怕自己会走得太远，才将纯净的那一部分分离出来，用来警示我自己——我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和齐易卿不一样，起码你有自觉……”
“一样的。”他摇了摇头，“起码在我将毒莲子交给大统领的那一刻，我就沦为了杀人凶手——不管最终有没有成功，那一刻我是真心盼着甘疏别去死！”
他露出了可怕的面容，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他们来到树林深处，这带野林并没有被踩出约定成俗的小路，华白津走在前面，遇到坎坷处他便拉上阿须蕾一把。
“我错了——许多事情我都做错了。恨错了人也好、起了杀心也好——这都不是我身为精灵魔法师应该做的事。华家家风很严，要求每位家庭成员都必须是纯净的魔导师——你知道栗梓汀第一次使用黑魔法的契机吗？”
她摇了摇头。
“他是为了保护我不得不……其实那道黑魔法我并不是不会，只是……”他的语气中略带哽咽，“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算不上‘纯净’的魔法师了。”
尽管他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阿须蕾却能够真切体会到对方的感受。她握紧对方的手，却被他甩开了。
“我真没用啊……居然勾起了你的同情。其实应该是我安慰你才对。”他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听说你一顿可以吃四盒炸鸡？”
“诶？”她不明白对方切换话题的速度终于如此之快，为什么又突然提到炸鸡了呢？
“以后别吃那么多了，又不是什么健康食物，自己的身体必须好好爱护才行。”他摸了摸她的脑袋，阿须蕾从他的双眸中回忆起了曾经那个被自己所崇拜的“吟游歌手”。
“可是，爱不爱护的……”她搅着手指，最终没能把自己时日无多这种心照不宣的事说出口。
“给我个机会赎罪吧，我来替你死。”
她一惊，“这怎么可以……”
“哈哈哈。”他畅快地笑了起来，“齐易卿自以为是把玩命格的高手，其实他所掌握的那些知识不过是华家自古以来私传的冰山一角——关于命格，我比他玩得转多了！这是一道只有纯净魔法师才能使用的咒文——现在想来，或许正是因为预感这一刻的到来，我才始终保持纯净的。”
“不，我是说，人各有命，既然我命数如此……”
“那儿有什么命数不名数的！一个纯洁善良的黑魔法师、和一个内心丑陋的白魔法师——说不定我们的命格会很契合！”
“不行——！”
“我又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华白津用手指堵住了对方的嘴，“待会儿你会看见一颗莲子，记得把它吞下去——我向你保证这次没有毒。”
他话音方落，全身开始散发出薄雾般的光芒，光芒掩盖住了他的五官、服饰和身上所有细节，而他的躯体也随着光芒的汇聚而不断坍缩，直至变成一个小小的光斑。
光斑掉落在地上弹了两下，化成一颗温润如玉的洁白莲子。
她静静地听着。
“仇恨、怯懦、阴险……我将这些黑色的云团全都集中在了一起，留在自己体内。”
“是说过……怎么？”
“所以说‘纯净’、抑或是‘不洁’，这样的标准有什么意义呢？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不会因为从未使用过黑魔法而变得圣洁，齐易卿是如此，我也一样。”
“……你？”
“说实话，这种杀意自姐姐死后便开始在我心中萌发，可奇怪的是，那并不是针对齐易卿的杀意，而是针对甘疏别的！我在心里怨恨他那副悲恸欲绝的姿态、以及想方设法要令她复活的一切行径——如果真的那么在意，为什么会放任姐姐自刎呢？”
她辩驳道：“可那是齐易卿的诡计……”
“这我当然知道。可我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战胜齐易卿，所以只好将伤痛转移到他身上——我是个怯懦的人、同时也极其卑劣。我也知道，任由仇恨在自己心中萌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被阴暗的负面情绪所吞噬——于是如你所见，我把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
“我——”甘疏别的话说到一半，却被突然出现的华白津打断了。
“打扰一下——知道你们现在分秒必争，不过我还是有些事不得不对阿须蕾交代。”他说道。
甘疏别走到一边，留给他们足够的交谈空间。华白津和阿须蕾漫步在田园小径之中，他握着她的手，指尖传来阵阵冰凉。
“我也曾对他人有过杀意——我说的是你的督导——我曾经真真切切地想要杀了他！”
阿须蕾没有说话，她回忆起多年前那个金丝细缕的锦囊中包裹得慢慢的毒莲子。
“你的？”
“之前也说过吧？你别看齐易卿手上沾了那么多鲜血，他却是一名纯净的精灵魔法师。”
甘疏别看着她，默不作声。
“我还想和督导学更多的咒文、去更多的地方、做一些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都不现实了。”她抽了抽鼻子，这是自从知道自己死期将近之后她第一次红了眼圈。
“感慨就到此为止，今天来找你是想和你聊聊心里话。”
“心理疏导之类的？你以为我要死了，便会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她不以为然，“虽然不是自夸，我一路走来，见证了太多人的生死，不能说早已不当回事，即便轮到自己，我也认为是命运使然——放心吧，我不会像以前的督导或齐易卿那样，尽想着永生啊、复活啊——那些不切实际的事。”
“我不是指你的心里话。”他不耐烦地打断道，“而是我的。”
“想不到你们两个真的把齐易卿干掉了——我说的是你和方衍。”
“啊——他的表现还真是出乎我意料，原本还以为他很弱鸡呢。”她笑道，“看来我真的没有雇佣错人！”
“不要摆出这幅表情嘛！”阿须蕾捏着甘疏别的脸颊，试图强扯出一丝笑意，“我们可是打倒了大魔王耶！”
“抱歉……”他瓮声瓮气地别过头去。
她的情绪也突然低落了下来，“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原本以为杀死他之后我心里会畅快许多，可是现在，情绪完全都被遗憾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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