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放她走，甘疏别说不定哪天就会……”
栗梓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魔法部实行的是无罪推定原则，即在未经确实证明前，一律视嫌疑人无罪，对阿须蕾如此，对甘司长也一样。”
方衍叹了口气，撇开居心叵测的甘疏别，单纯说这起无头女尸的案件也足够惊险离奇，而证人提供的口供却着实有限……阿须蕾倒也不是刻意隐瞒，她离开魔法部后便赶紧叫了辆马车回家。
“收到你的便笺我就赶回来了。”督导看着沙发上大滩的血迹，“受害人除了‘怀疑自己被诅咒’之外，什么讯息都没有留下？”
“还来不及细谈呢。”她说，“如果当时不冲奶茶，说不定就能看见凶手了。”
“不要自责了。既然你说房间里并没有外人的痕迹，那我相信凶手当时一定不在这里。即便你目光片刻不离受害人，能看到的也只是她当场被斩首的景象而已。我倒有些庆幸你去冲奶茶了，可能是凶手事先设下了什么机关吧。”
“机关？会不会是钢丝绳或装了弹簧的道具之类的？”
“魔法部的人事后也检查过了，并没有类似的物件残留。我还假设过凶器是冰刃，事后融化了，但究竟是怎样的机关？以何种形式触发？这些都不得而知。总之，无论是字面意思还是作案手法，这起案件都成了‘无头案件’。”
“其实……倒也有些线索。”阿须蕾吞吞吐吐地说着，她从门口的衣架上取下一个挎包，“这是受害人的包，我还没有打开，说不定里面会有些证物。”
藏木于林。在定损官夺门而出之际，她当下取下受害者的挎包挂到自家衣架上，前来搜寻证据的魔役只当这是住户的私人物品，并没有在意——事实上，连督导进门时都没有注意到这根本不是阿须蕾的包。
“后生可畏啊，如果你哪天决定自立门户，请离这个街区远一点，同行竞争太激烈了。”督导调侃道，他打开挎包，期待会发现照片、恐吓信之类更为直接的证物，而现实却令他失望了。
钥匙、钱包、空白的速记纸笔，都是些常用物品，称得上有些离奇的，也就是一张扑克牌大小的黑卡纸和一个掉了头的塑料娃娃。
“球关节娃娃。”阿须蕾又从挎包里找到了掉落的头，“和受害人死状一致，这就有些诡异了。”
这种球关节娃娃的关节可动，主人也可替她们更换服饰，因此在市面上广受欢迎，限量款甚至能炒作到原有价格的百倍之高。
“我看未必。虽然比较少见，女孩随身带娃娃的情况也是有的吧？说不定是因为做工粗劣，塑料玩具头部的卡口比较松，在包里磨蹭两下就掉了。”
督导的重点显然放在黑卡纸上，他反复摩挲，瞳孔也变成了银色，之后，他小声地“啊……”了一下。
阿须蕾学着他的样子用昭视查看，果然，卡纸表面萦绕着一层薄薄的踪丝——典型的魔法痕迹。
她对没有把女孩的话当真有些自责，“这么说来受害人的直觉没有错，她的确受到了诅咒，但即便如此，仅凭这么一张卡片也不知道诅咒是如何生效的，更不要谈找寻施咒人了。”
督导言简意赅地说道：“这件事你不必再插手了。”
“啊？”
“首先，受害人并没有支付佣金，魔法部也没有委托我们，所以没有义务替她查明真凶；其次，你的手还在复健阶段，运用黑魔法依然很勉强吧？何况诅咒和恶蛊是你最不擅长对付的类型。”
他言之有理，可阿须蕾并不准备善罢甘休，她刚要开口，却又被他打断了——“还有件事我要嘱咐你，现在你隔三差五去柯尔那里复诊，务必留意一下他的状态，这是你现阶段的唯一任务。至于别的暂时不用你插手——我看你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休个假，听说市中心开了家电影院，票子很难搞，如果你想看的话……”
“等一下，特区都没有通上电，哪儿来的电影院？”
“这里的规矩我比你懂，想关押我的话还请加把劲找到凶器，失陪了。”说着，她朝玻璃背后看不见的审查官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走出审讯室。
被摆了一道的方衍怔怔地站在房间中央，栗梓汀从玻璃后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别在意，她毕竟也曾是经验老道的魔役——搞审讯工作最怕遇到这种老油条了。”
“总之先拘留十五天。”方衍收起口供装进牛皮纸袋里，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她嗤笑一声说道：“你该不会怀疑人是我杀的吧？”
“我当然知道人不是你杀的。退一万步说，你绝对不会在自己家杀人。”他转过身，背朝透视玻璃用起身说道，“我拘留你是为了将你从督导身边隔离开来，他可能对你心怀叵测。”
“抱歉，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空在这里陪你玩升职养成游戏。”阿须蕾从手心中幻生出一道符文，“知道这是什么吗？”
方衍脸色一变，“豁免保释权？”
这是作为奖励颁发给曾对魔法部及特区做出贡献的魔役的符文，在没有切实证据的前提下，拥有此符文的嫌疑人可不受刑拘，自由出入，不过出境权会被暂时封锁。
“头是突然不见的？之前还好端端地在说话？”他接着问道。
“你猜呢？”她不以为然。
“听定损官说发现现场的时候你还抱着死者的头——你心理素质还真是过硬啊……”
她叹了口气，“你怀疑过他那么多次，我就问问哪次对过了？”
“这次不一样！”他强忍住后半句——督导已经知道不明物就是人的灵魂这件事了……“你先在这里好好待几天吧，就当是度假，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单间。”
“你和死者先前完全不认识？”
阿须蕾瞥了口供一眼，“我都回答三遍了，不认识字吗？”
“没想到刚一入职就是恐鸟级别的，真不错啊……”阿须蕾顾左右而言他。
精灵魔役和黑魔役一样，也有等级之分，而级别都是根据极乐鸟的个人喜好，按照灭绝鸟类来排序的。如果是刚毕业的实习生加入编制，势必是从级别最低的几维鸟开始做起，无外乎一些倒茶复印之类的工作，而方衍跳过了前面四挡，能够直接参与案件，想必是念在便利馆时期表现的加成。
“我当然知道，对我来说就是娘家一般的存在……玻璃外面是栗子吗？”她朝占据一面墙的镀膜单反玻璃努了努嘴。玻璃背后，一定有人在监视审讯的全过程。
“死者身上连钱包都没有，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喂喂，”她怒目而视，“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小钱吗？”
“是啊，硬到都能抱着你的头。”
“严肃点！这里可是审讯室！”
“所以说，死者既没有交代被诅咒的起因经过、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审讯室里，方衍反复翻着口供，一脸疑惑地问道。
很不凑巧，或者说是刻意安排的，由刚入魔法部的方衍负责审问阿须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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