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不是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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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背包捆得太紧了,粗的背包带却怎么也塞不过去。眼看着同班的战友把背包都已经背在身上,检查着鞋子、水壶、挎包等紧急集合规定必须携带的行李,而他却连背包还没整理好,裤子也没穿好。

    他焦急万分,可越急,那粗粗的背包带,却像有意跟他作对似的,一直不肯乖乖听他的话,死活塞不过去。

    张诚身为班长,早就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看看窗户外面的操场集合点的情况,一会检查一下自己手下整理行李的速度。

    当他走到王小米身边时,见到王小米还在磨磨蹭蹭地还在捣鼓着背包,下身还穿着一条土黄色的秋裤时,心中怒火油然而生,一个箭步冲到王小米前面,用力地拍了一下王小米的肩膀,“妈的,跟娘们一样,到现在还没弄好。”一把把王小米拎到一边,抓过王小米手中的背包带,动作熟练的一掏一引,顺利地把背包带穿插了过来,同时被背包带拖带出来的还有一团黑黑的东西。

    “妈呀,这是什么玩意儿?”张诚用手捏起那团黑黑的东西。

    王小米凑到张诚跟前一看,这不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裤子吗?肯定是刚才从床上抱被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裤子卷在被子里了。

    “班长,这是咱的裤子。”王小米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跟班长说。

    “还是你最厉害,居然捂起裤子来了。”张诚一把把裤子甩到王小米脸上,喝斥道:“赶紧穿起来,时间来不及了,快点。”

    王小米见时间紧迫,来不及跟张诚辩解,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捏住裤腰,两只脚用力往裤腿一蹬,然后一蹦起来,赶忙扣好扣子,系好腰带,也不管拉链有没有拉好,直接抓起地上自己的背包,从床底摸了一双不知道是谁的鞋子,又从靠近门口的墙边,取下挎包和水壶。

    “快,快,快点!”班长张诚要命似地催促着,“衣服穿好,带好行李,打好背包,边跑边背!不要乱!”

    同班里几个手脚麻利快的,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冲向门口,跑向操场。

    王小米一见同班的人都已经往外冲了,又急又慌,生怕落后了又要被班长责罚,来不及把背包背上肩,一手腋下夹着背包,一手拿着挎包和水壶,急急忙忙地跟着别人往外冲。

    “妈的,你的‘头’呢?你‘头’不要了?”张诚在身后焦急地喝斥着。他所说的“头”,指的是要戴在头上的帽子。

    跑在路上的王小米听得班长的呼喊声,用手一摸自己的头,果然什么也没戴。他又忘记了腑下夹着的背包,背包掉在了地上。他赶紧弯腰去捡背包,而另一只手上拿的挎包和水壶“叮当”一响,又被他不知怎的全都扔到地上。

    已经在宿舍门口的张诚哭笑不得,自己赶紧跑到宿舍里,给他找到帽子给他戴上,又把他把背包背好,带着王小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操场集合点。

    二

    夜幕下的新兵连操场上,雪白的太阳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在漆黑的冬天夜里分外的显眼,仿佛给操场披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王小米所在的新兵连,座落在一个荒僻的小山村里,三面环山,一面靠海。小山村与外界连接的只有一条不知名的小道。小道真的很小很窄,窄得只能有一辆车子通行。如果两辆车相向行驶,一辆车只得不停地后退到每隔一段距离特意扩修出来以便车子避让、掉头的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小道两边,密密麻麻的,生长着又高又粗的杉树,中间夹带着几棵松树,冬天里掉光树叶的杉树和暗绿色的松树,如同秃子头顶的几根毛,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小道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王小米刚到新兵连的那天,乘坐着东风大卡,行驶在这条小道上的时候,时而被高高地抛起,时而左倒右翻,使得昏昏沉沉,一直在打着瞌睡的新兵全都被摇得东倒西歪,几乎全被晃得连连呕吐。

    此时的新兵连连长陈东穿着整齐干净而又威严的军装,手上拿着花名册,笔挺地站在操场中间,年青的脸庞上刚毅帅气,冷冷地看着手忙脚乱的新兵。

    训练有素的老兵班长们在各自排长的指挥下,不停地督促自己班里的新兵列队,清点人数,向值班的班长报告着班里人员集合的情况,并时不时压低着声音喝斥着一些动作磨蹭、丢三落四的新兵。

    众多的新兵按照序列和编制,以排为单位,列成四块小方队。他们边忙着整理着自己或他人的行装,边接受指挥员的列队指挥,不断地有人发出少带或忘带行李的低呼声、旁边战友幸灾乐祸地吃吃低笑声。

    大部分的新兵已经集结完毕,只有少数动作慢的新兵零零散散地从宿舍楼里冲出来,在门口愣一下,找到自己的队伍,然后飞快地归队。

    一排一班列成一路纵队,静静地站在队伍的最左边,与其它的忙碌的新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班长张诚从前到后,从后到前,一遍又一遍地清点自己班里的人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咦,怎么还少一个?”他明明是最后一个从班里出来的呀,怎么到现在人也没到齐?

    “还有谁没来?”张诚焦急地问班里的排头兵单大雄。

    “好像是王小米。”体格健壮、块头高大的单大雄上前了一步,在张诚耳后轻声回答说。

    “妈的,又是这个蠢货!”张诚一听,心中的怒火一下燃了起来,“刚才不是跟我一起跑出来的吗?怎么他又突然不见了?”自己作为尖刀排尖刀班的班长,应该是全连的优秀人物,自己所带的班也应该是全连最优秀的,但每逢考核、检查、比赛,总是因为有那么个别人老拖整个班的后腿,导致他在排长、其它班长面前抬不起头来。王小米就是这个别人中最典型的代表。

    “刚才我看他好像没系腰带,跑到门口又跑回去拿了。”单大雄小声地补充道。

    “妈的,我看这个人就是榆木脑袋,无可救药了。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张诚狠狠地纂紧了拳头,恨恨地想着。

    等王小米背着背包,冲出宿舍的时候,一排排长已经整理好队伍,一个漂亮的向后转身,一个响亮的靠脚动作,准备向连值班员报告集合情况。

    排长惊讶地一眼瞥见行装不齐、气喘吁吁的王小米,敬礼举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楞在原地,不知是接着报告还是先停下来等着王小米入列。他认得这个新兵,平常动作慢半拍,脑子一根筋,老转不过弯来。可是刚才,明明人数清点对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又冒出了这个傻蛋来?

    陈东也看见了王小米,厉声喝道:“不许入列!”

    “一排报告情况!”

    排长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向连值班员大声地报告着:“连值班员同志,一排人员应到30人,实到29人,1名未到,请指示!”

    王小米背着软踏踏的背包,斜戴着帽子,上衣左右扣子一高一低,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晃来晃去的腰带,最显眼的还是裤子拉链没有拉上,洞门大开,露出了绿色的军用秋裤,像极了正在上演大逃亡、顾头不顾腚的国民党士兵。

    他本来还暗自庆幸能赶上未班车,可以溜到自己的队伍中去,可以不用受班长的责骂。陈东这一喝,如同晴天霹雳,炸得他耳朵嗡嗡直响,向前迈出的脚步又怯怯地收了回来,傻乎乎地站立在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班长。站在队列左上角的张诚紧闭嘴巴,怒目圆瞪,正恨不得一口吃了他,哪还会帮他?再说了,此刻,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面对词严色厉的连长,他自己都感到莫名的恐惧,更何况他还身处于队列中,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陈东对站在一边的王小米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如同他如空气一般,等连值班员报告完毕后,便以极其标准的跑步姿势,跑到连队列中间位置,讲评新兵连第一次紧急集合的情况,着手布置训练任务。

    四个方块领受了任务,呼喊着震天响的口号,在排值班员的带领下,如一条长长的巨龙,有条不紊地跑步离开了操场,前往陈东指定的方向和位置,进行突击训练。

    热闹的操场,一下冷清了下来,空荡荡,寂静无声,营区内一排路灯散发着惨白的光线,笼罩着孤孤单单的王小米,只有身后拉长的身影,无声陪伴着他。

    从来没有过的深深的屈辱,在他内心逐渐弥漫开来,眼泪很不听话地夺眶而出,滑过了他冰冷的脸颊,“啪嗒啪嗒”地掉在水泥地面上,溅起了一层灰尘。他咬住嘴唇,极力压低从喉咙里发出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恨自己蠢,恨自己笨,恨自己傻。在这段时间里,他积极要求上进,努力争取优秀,可每次越想做得更好却越做不好,越做不好,越被班长骂得狠、骂得凶。班长一骂他又开始紧张,结果更加做不好。仿佛陷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怪圈,折磨得他茶饭不思。每逢深夜,他想认认真真地总结反思原因,可白天剧烈的训练和运动量,使得躺在舒服的硬板床上、温暖的被窝里的他,不到几秒钟就酣然入睡,直到第二天一早起床,又兀自地责怪自己懈耽懒惰、不思进取。

    他也想跟班长、同班战友沟通交流,摆脱目前的困境,帮助他成长进步,成为他们心目中的标兵、模范,可是一看到张诚那威严冷竣的表情,周边战友鄙夷异样的目光,强烈的自卑感油然而生,刚鼓起的勇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就萎了下来。

    三

    夜,渐渐深了。海边的风在冬天里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刻在脸上,生疼生疼的,耳朵冻得快要掉了下来。操场边上的积水在寒风的抚摸下,慢慢结成了冰冻,显得分外的寒冷。操场周围漆黑一片,营区围墙外的坟茔,似乎闪现着点点绿色的鬼火。惨白的路灯,无力照射着操场,更显出周围的黑暗,就像被裹在一块巨大的黑布中,让人胸闷发虚,无法呼吸。

    王小米形单影只,背着塌拉的背包,一动不动,在寒风中站立了2个多小时,麻木的双腿似乎毫无知觉,如同两根木棍支撑着他的上半身和他虚渺飘荡的灵魂。

    半小时前,他的战友们已经结束了训练任务,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汗水,回到温暖的宿舍已经舒服地躺在床上,如雷的鼾声此起彼伏,从一排排的宿舍里,穿透过窗户厚厚的玻璃,在偌大的营区里回荡。

    王小米不想动,没班长、排长的命令,也不敢动。

    已经和衣躺在床上的张诚本来对王小米恨得牙痒痒的,在训练的路上还一直在想着回来怎么训斥王小米。可当他带着队伍回到温暖的宿舍里,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想到还在冰冷的操场上站着的王小米,满腔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他躺在床上,烦躁不安,辗转难眠,时不时起床趴在窗边,看看窗外的王小米。他披起铺在床上的大衣,从床铺到宿舍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他想着要不要让与自己交情甚好的排长跟连长说说情,让王小米早点回来休息。可他又不太敢,因为他知道连长的脾气,连长暴脾气一上来,谁都不好使。

    陈东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站在办公室的窗边,一直盯着操场上的王小米。

    这个王小米,一到新兵连,看着他木木的神情,说着土不拉叽的方言,做着凡事都要比别人慢半拍的动作,凭他这么多年带兵的经验,觉得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并没有什么培养前途的新兵蛋子,或者可能还会成为拖慢全连成绩、影响全连形象的一个地道的落后分子。

    想到刚才紧急集合,虽然是他们第一次训练这样的课目,差错不多、乱子不大,总体上比预期的要好一些。但他对部属的要求和标准极高,显然并不是特别满意。他需要一个理由和借口,杀鸡儆猴,来整饬在他眼里看来还是作风松散、训练水平不足的新兵,营造严格训练、优良作风的良好训练氛围。

    而这时,拖塌的王小米就刚好落入到他的眼里。他准确地把握了这一个机会,当他看到全连人员出现了畏惧的眼神、再也不敢大声喧哗、不敢松懈懒散、不敢偷奸耍滑的时候,他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想要目的和企图,通过惩戒王小米,完美地达到了。

    当他带着部队回到营区简单讲评解散,从王小米身边路边的时候,他看到王小米依然硬气地挺在原地。他停顿了一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赫免”。然而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要不要再考验一下王小米?如果王小米有着坚忍的意志和刚强的毅力,却倒也可以尝试着培养锻造一番,免得他拖累其它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他小心翼翼地嘬着杯中的开水,并没有察觉到杯中原先热气腾腾的开水早已变成了温水。

    “该差不多了。”陈东抬起手,看了看表,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自言自语地说道:“小伙子还不错。”

    而此刻,王小米已经一动不动地站了三个小时了。

    陈东放下水杯,从二楼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一楼一班宿舍,打开了门。

    张诚披着大衣,愁眉苦脸地坐在床铺边上。

    “张诚?”陈东借着微弱的路灯灯光,隐约看到一个人坐在床边,略有些惊讶。

    “连长?”张诚听得出是陈东的声音,站了起来,回答道。

    “你还没睡吗?”陈东道。

    “连长,我睡不着。”张诚指了指窗户外,“他还在外面呢。”

    “嗯。”陈东又一次很满意,张诚关心着底下的新兵,说明他宅心仁厚,自己到底也没看错人,把他安排在尖刀排的尖刀班,说明他挑人的眼光是正确的。当然带好一个班,一个集体,光凭心地善良是远远不够的,但起码这是良好的开端。

    “去吧,把他弄回来。”陈东柔声道。

    “呀。”张诚反应了过来,兴高采烈地答道:“明白,马上去办。”嫌大衣碍事,一把把大衣掀翻在床上,也不管陈东在不在,一溜烟地跑到操场上。

    这时的王小米,头脑发晕,意识迷糊,身体摇摇欲坠。在这么冷的天气中,在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情况下,足足站了三个多小时,任何人也吃不消。

    “王小米,快,跟我回宿舍去吧。”张诚冲到王小米跟前,急切地说道。

    他见王小米眼睛发直,并没有什么反应,凭着多年当兵训练的经验,知道王小米他在寒冷的天气中全身麻木,就是自已想动,恐怕都费劲。他赶忙上前,左手在上扶腰,右手在下抱腿,一把抄起王小米扛在肩上,匆匆地回了宿舍,叫醒李士杰,一起帮忙弄到床上,盖好被子,喂了他两口热水。

    过了一会,王小米似乎停滞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起来,脸色也慢慢开始变得红润起来,意识有所清醒,恢复些许力气,对着张诚,面带愧色,艰难地说:“班长,我又给一班、给你丢脸了。”

    张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一声“没关系”,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王小米心想,快速打背包法简单又实用,为什么不给用呢。他本想问张诚这个中缘由,可一看到他整天绷着的脸,话还没到嘴边,就直接被咽了下去。

    他满头大汗地使劲地捣鼓着背包。背包绳宽、细各一条,细的那条用来捆绑背包,而宽的那条,则是肩背带。捆绑好背包后,还得把粗的那条背包带从背包中间穿插过去。

    “啊,是你的啊,那我的裤子呢?”王小米带着哭腔,小声地说。

    在这个时候,哪有谁有时间理会别人啊。个个急得穿衣服,打背包,整理自己的行装,忙得像身后有催命鬼似的。

    王小米没办法,心想,惨了,找不到裤子可咋办呢。总不穿个秋裤跑到外面丢人现眼啊。他正愣着的时候,屁股又猛地被踹了一脚。

    可这种美好的印象,就存在一个晚上而已。从第二天一早的训练,班长就开始露出了“狐狸的尾巴”。做不好军事动作时一脸的凶相、严厉的训斥、脾气的暴躁,使得他对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产生了极大的畏惧感。

    王小米连屁股都不敢揉一下,赶紧借着宿舍外走廊微弱的灯光,找到刚才扔到地上的被子和背包带,慌乱地把裤子卷成一团,按照张诚所教的快速打背包的方法,胡乱地捆着自己的被子。

    打背包,与磨被子、走队列被誉为中国军队的三大特色之一,是革命军队遗留的传统之一。简而言之,就是把自己的被子,按照特定的方法,捆绑成一个方形的包袱,方便作战行军时携带。而打背包又分为两种捆绑方法,分为正式和快速打背包法,作用一样,只不过一个程序麻烦但美观一些,一个简单明了但丑陋一些 。在平常,张诚却三令五申地不允许他们使用快速打背包法。有一次,和他隔壁铺的李士杰,想偷点懒,偷偷地用了快速打背包的方法,结果被张诚发现,他的背包“嗖”一声,直接飞到了窗户外面。

    “谁把我袜子穿着了?”

    “谁把我的被子压着啦!”

    新兵一班寝室里,新兵们乱成一锅粥,如热窝上的一只只蚂蚁,惊慌失措地忙乱着,顾头不顾腚、顾首不顾尾。

    “娘的,王小米,你在发什么楞,赶紧打背包啊。”张诚在他身后训斥着。

    面对凶神恶霸一样的张诚,王小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他记得刚到新兵连报到的第一天,那是在黑漆麻乌的半夜,他跟他们同一批来的新兵蛋子们一样,从蒙得严严实实的绿色东风大卡里,跳了出来,看到几个肩膀上挂着粗细不等的红色肩章的老兵早就等在门口迎接他们。等他们列好队,点好名,其中一个挂着一粗两细肩章的嘴唇上长有一小撮黄毛的老兵,热情地迎了上来,一手帮着他拿行李,一手帮着他拿背包,带着他到宿舍放下行李,又领着他到食堂吃了点面条,还帮着他打了点热水,贴心地给他洗洗脚。他对他最初的印象,除了感激,还是感激,甚至有点想要痛哭流涕地感觉。

    王小米本来心里就慌,一听到班长的喝斥,更加乱了。连忙把抱在手上的被子和背包胡乱地卷成一卷,随手就往地上一扔。回过头来又急忙从床上拽下一件上衣,管他三七二十一,胡乱地穿上完事,哪里还顾得了扣子上下齐不齐。再一伸手到自己床上去抓自己的裤子,却抓了个空,什么没也抓到。一想,完了,裤子怎么不见了。

    这下,王小米更急了,在大冷的冬天、寒气逼人的宿舍里,竟然急得汗水连连。他双手在床边上抠抠索索地一阵乱摸,好不容易摸到疑似裤子的衣物,心中暗自窃喜,准备用力把裤子拉过来,却听得旁边的战友李士杰一阵焦急地喊:“谁在拽我的裤子?谁在拽我的裤子?别拽了!别拽了!”

    正沉睡中的新兵王小米一骨碌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嘴里下意识地大叫:“紧急集合!”一手摸着放在床边的背包带,一手抓着还带着体温的军被,“扑通”一下,眼皮也没来得及睁开,模模糊糊地从上铺跳下来,准备在地上卷起被子整理快速行军背包。

    “啊哟,谁啊,谁踩到我啦!”

    “叫你们平时不好好保管自己的东西!”

    “娘的,叫你鬼叫个啥,再想想什么没带。”

    班长张诚大声地喝斥地自己的新兵。刚报到这些天,他天天跟手底下的这些新兵蛋子强调紧急集合的事情,让他们好好背背流程,自己还手把手地教他们怎么打紧急背包、怎么快速穿衣服、裤子。在训练的时候,一个个都像是行家里手、识途老马,可是一到真正拉紧急集合的时候,竟然乱成这样,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

    这是新兵连第一次紧急集合,对于王小米他们初来乍到的新兵来说,有点来得猝不及防。

    “别他娘的乱!急什么急!”

    第一章

    一

    “嘟,嘟……”一阵急促的哨声划破了冰冷寂静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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