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捕获到了什么一样，吴天翔醒过神来，拿出小木盒摆弄好，开始记录当下事件以及各方反应。
莫珏站在吴天翔身后。他此刻很开心的想到了几年前作为北城修缘学童之一去甘心寺学习，每天夜里乔装到后山与戴正义，互论对方的任务——仅大他不到两岁的戴正义，对他一直以来都很有帮助——戴正义是貊璟的半师半友。
有比莫珏更开心的。
大章班的部分学生们看着半天上的瀑布，觉得自己现在真像是正在经历着，一次神仙下凡的事件。
但彭绍兰美淇蒋祯檬等人，却在情绪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低落。
他们都觉得此刻的自己，更是低微，更是渺小了……
然后他们转过头看着班长们、看着比自己厉害的同学们、看着崇拜的偶像们……发现连他们都虚心俯首了，那么这样的自己也，也不丢分，不丢脸吧……
——来桃李之前他们谁都很有名头，但现在他们身上的标签……只是从哪个城来的罢了……
与低落相反，洪海浪柳露盘清胡爱琴等十数人，此刻的情绪则是激昂——相互间再次彼此凝望，他们热血再次涌上心头，眨眼的频率再次越来越快。
他们这十几人，加上君焱李赉姚小涛，都是五年前那次山试危难中，得戴正义救助之人。
比较于很多人的很多种心绪，大陆老师班的学生们，还更多了一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感动。
出内学院后门之后，在他们班主任大陆老师离开队伍后的这一路上，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感觉有些别扭，甚至说是压抑，煎熬……
就跟大章班学生在中心广场那时候一样，这一路他们的天空上也出现了阴云。
因为这是大章老师发起的游玩，因为班头大陆老师不在，他们就有种吃了大章老师班学生的东西，却没办法付钱的感觉……
几位山门弟子当然就不同了，师叔们算是请来的客人——他们自己当然也算，但之前他们不是蛮团结蛮用力的抱怨吐槽了什么了么……
——被人抱走的石头藏在了这一路的山林中，一直朝他们滚来……
佛家说：凡事有因果。他们也怕那说不定哪日就会出现的蝴蝶效应，怕那真正滚来的石头。
直到他们班上，山门辈分最高的正义师叔开口、到正义师叔开口叫大章老师章师弟、到大章老师叫正义师叔师兄的那一刻。
那一刻石破云开，前路平坦，阳光无比灿烂！
佛家也说：念妄心才动，即具世间诸苦……
李楚楚在人群之外的湖边，靠着石头望着瀑布之上的天边。
他指尖轻轻地拂了下水，就像掠过水面的柳枝。湖光照亮了他的脸，太阳也不再那么夺目。
在阳光的温暖下，他剔透苍白的脸色之中开始露出嫩红，有了些许色泽与光泽。
让他不再显得那么冷与淡。
那边的喜乐热闹，其实他也想与之有关。
说，小河永远向海，而我终归黄土……或者是，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如果要他说的话，他可能会说这两句。
但她不能说。
他，是她。
她只能在这说。
她想它了。
这一刻，她忽然想去找她的朋友，她唯一的朋友。
唯一么？她想了想。
她与宋芸朵说过话，这样算是朋友吧？
虽然她别有目的。
但她让她感觉很熟悉，那是种同类间的熟悉。
她喜欢那种感觉。
唯一么？起身离开之前她再一次想了想。
……
……
望着天空彷佛能望穿时空。
大章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想起他那在家里师长亲友们看来可以说是了不得的成就——某名牌大学十四岁特招生。
但在这，那算什么呢？
虽然这的富强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那最重要的，“神的馈赠”——他庆幸当年来到了山城，在老师赠与他莲乳的帮助下，这些年他的毒解了、病根除了、暗疾也好了。
因为这是山城，这有莲花圣水——他这鱼儿跳上了这瀑布，怎么也能沾染些龙气吧？他想。
还因为这是桃李，这有山门弟子！
“先解散吧，接下来大家自由安排。三个小时后回药苑，注意安全！”收回望天的目光，大章对众人说道。
大章觉得山城明日青色的天空，一定更加精彩好看！
在大章眼里，山城天空就是青色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青！
场上两位大班长君焱与李赉对角站着，双方同时转了个头，一左转一右转，都是看向自己班上的众人，表情关切又自然。
但他们的余光在这一过程中却是一直对视着——其中是否有惊颤于脑海或内心，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尤其是这群少年们，他们应该怀揣天下，去改变世界！
达者为师，戴正义虽然年纪仅有他的一半，但有资格做他师兄。
场间再次安静，各人各有思虑，大章抬起头，想着山城天空的颜色真是好看……
德间与卡瑟相顾一笑，一个摇摇头，另一个点点头，然后眼神分开。
相顾一笑表示为此开心，前者摇头表示这件事他不知情，后者点头表示知道了，最后双方的眼神确认，表示计划不变。
戴正义身旁是场间最后一位山门三代弟子姚小涛，背光隔着眼镜片，他散发的目光仍然灼灼似火，仿佛是他的眼睛自己在发光发热……三年了，你终于，终于，终于开口了！他在心中喊道。
佛子的名号，想来跟外表也有一定关系。
“师兄安好。”
一声问候打破了平静，声音来自那位手拿书卷的山门弟子。
……
……
然后他转向学生们，说道：“正义师兄说得有道理，匡三山到底是限制了……溪涧并非终点，你辈要归向大海，向那更高更远更辽阔！”
作为禀赋发掘部的部长之一，大章惯常思考的出发点是教育相关。但从人生发展的角度去想，服务家园造福民众，并不应该是一个人追寻的方向。
戴正义给人的感觉，就像这样。
戴正义面相净白，肤色白润，仿若时刻散发着光泽；他的眼神沉静充满睿智，仿佛能看穿人心；长眉善目，笑容和蔼，耳垂长且大，像个佛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听他教诲。
“有感而发，章师弟莫怪。”
受众人的问候过后，戴正义看向大章，再次开口。
大章点点头，感激一笑。
戴正义回礼，然后一一说道：“得师弟，瑟师弟，章师弟，姚师弟，众位师侄安好。”
接着是众人回礼。
惊异之后是激动。
激动过后是敬仰，尽管戴正义生得并不高大。
但就像供桌上的古佛再小，那也是世外之佛，自然的会不觉间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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