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手，轻轻拍了拍轩寿的肩膀，他的辈分虽然更高，但他的脸庞却比轩寿更显得年轻，此时此刻他反倒一副长辈的模样，给人一种奇怪至极的观感。
轩寿被他这么一拍，两个大男人之间顿时有一种难以说明的情感流淌，他的泪水终于流下。
殷徳一字一句开口道：“轩寿，你记住，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
“你不能和我一起上去。你要牵挂的，实在太多，实在太多了。阎罗殿和南方剑派都离不开你，你是我们最后的退路，最后的后手。只要你还在这一界，上面那些人就永远动不了你，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轩寿已经明白了。
就像殷徳有他的使命一样，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使命，而他的使命，就是要看好这一界所有的基业。
这一界其他人成神的可能性太少了，基本已经断绝。
在殷徳上去之后，他很有可能就是这一界最后的神灵。
他想陪着殷徳一起征战另一界，但他却不得不接受殷徳的建议。
他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这一界。
“轩寿，你先别走，在这里住几天。”殷徳轻轻说着，“我有其他事情要嘱托给你。”
轩寿的神色一下子就郑重了起来，悲伤收敛，轻轻点头道：“好，我绝对不走。”
三天后，一处山顶，只有殷徳和轩寿两个人相对而坐，面色决绝。
气氛不由有些严肃了。
殷徳笑笑：“何必那么伤感，这次决战，还说不定谁胜谁负呢，等我战胜归来，必定找你第一个喝酒。”
“就像今天这样吗？”轩寿说着，给殷徳手中夜光杯倒满桂花酿。
殷徳亲切地看着他，点点头笑了：“不错，就像是今天这样。等我回来了，还要你给我倒一杯酒。”
轩寿拿着酒坛子的手却在颤抖。
“师父，您有什么嘱托，尽管交给轩寿去办。”轩寿已经不由有些哽咽了。
殷徳笑笑：“我要你好好活着。“
轩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问道：“师父，你把我留下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让我……”
殷徳再次点点头：“不错，我就是要让你好好活着。我要嘱托你的事情也只有一件，那就是让你好好活着。”
轩寿更是不明所以。
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他知道殷徳的时间很宝贵，决战在即，每多一分准备都是极好的，都可能对后面的战局结果产生重大的结果。
可即便是这个时候，殷徳却还是像在开玩笑一样，轩寿的内心一下子变得哭笑不得，脸上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一副委屈纠结的表情。
殷徳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充满忧愁。
“你可知道，这世界上，其实最难的不是死，而是活着？一个人死了以后，固然摆脱了一切，固然轻轻松松。可是，他同样失去了解决问题的机会。”
“要死其实真的很容易，随随便便找一块儿大石头，甚至找一块儿豆腐，一下子碰不死，多碰几下，总会成功的。”
轩寿不知怎的，居然无耻地笑出声来。
连殷徳的脸上都不由闪现一丝笑意。
“可要一个人活着，那可就难了，甚至比死还难。尤其是一个路还很长的人。”
轩寿接口道：“比如我？”
殷徳点头：“是的，就是你。”
以上这些心灵鸡汤，都是殷徳在地球听来的，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书，也从来没有看到过相似的言论。
也就是说，殷徳刚才的这番话，足以对轩寿的世界观造成火星撞地球般的冲击。
轩寿虽然笑着，但殷徳能看出他确实已经被触动。
殷徳继续说道：“活着实在需要勇气，也更加有意义，我现在只希望你能知道一件事。”
轩寿的眼睛瞪大了。
“你现在活着，活在这一界，是我计划的一部分。这个计划或许需要很久时间才能完全实现，但你要相信，你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轩寿流泪。
他是一个血性男儿，铁骨铮铮，他当然想和殷徳一起杀到另一界。
现在他懂了，一切都懂了。
殷徳笑笑，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漫画书，交给轩寿。
“这本漫画书是我在地球上最喜欢看的，现在交给你。”
画风转变太快，轩寿的眼睛又瞪大了，泪珠还挂在脸上。
他郑重接过了殷徳递给他的漫画书，心中认定了这本漫画书其实并不简简单单是一本漫画书，而是另有玄机，很有可能是殷徳一生的武学秘藏。
殷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也不解释什么，只是苦笑摇头。
轩寿郑重将漫画书收了起来。
殷徳忽然开口道：“如果你以后有了后代，一定要将这本漫画书交给他，你年纪大了，现在看当然来不及了，所以，这本漫画书，你不要打开。”
轩寿心中尽管好奇，却仍然点点头。
他对殷徳极其信赖，他相信殷徳所说的一切。
殷徳看着夕阳，也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口将杯中酒喝下。
23
他说这话的时候，霸气纵横，显然有了不少的信心。
殷徳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静静看着轩寿，眼睛里早已出现了点点泪花。
就算站在他面前的是轩寿，他亲爱的小弟弟。
轩寿却难受得哭了。
“我已经知道你要干什么了，可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你必然能压制住来自另一界的接引之力……”
他如今在谋划着的这件事，显然就是非做不可的那一种。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殷徳很早之前就懂得了这个道理，非但他懂得，就连轩寿其实也是懂得的，只不过他实在不了解殷徳现在的想法和困境。
轩寿悄悄抹去眼边的泪水，正色开口道：“让我和你并肩作战，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成神，我随时都可以长生，到时候，我们一起打到另一界！！！”
“轩寿。”殷徳只是淡淡说出了阎罗王的名字。
阎罗王却骤然起身，眼含热泪，神色满是担心焦急，开口便是：“师父，你……你还好吗？”
殷徳笑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殷徳一声叹息打断。
“我已经没有选择。有些事可以逃避，有些事可以暂时放下，有些事却非做不可。”
往事如烟，他已经不愿意多提，现在已经到了最决战阶段，这场战斗过去，他有很多的时间来回忆。
现在他却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
空气很安静，大厅内没有任何人说话。
殷徳出现了。
可现在他偏偏就笑了。
殷徳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琢磨不透的神灵了。
他看着轩寿，想起了很多年的往事。
这三年来，连凉儿都很少能见到他的笑容，他像是常常都有心事一般，常常给人一种不快乐的观感。
连凉儿都认为这世界上都绝没有什么事，绝没有什么人能让殷徳的嘴角上扬了。
这个年轻人大概和殷徳同龄，但看上去却比殷徳稍大一些，两人站在一起，他倒更像是哥哥多一些。
在殷徳还没来的时候，轩寿脸上不怒自威，黑着脸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伺候他的南方剑派弟子都喏喏不敢说话，心里却早就打起了突突，眼神根本不敢往这个【阎罗王】的脸上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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