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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桌椅杯盘一片狼藉，再往里的床榻上，一名男子横卧，颈间鲜血横流，月白色中衣的大部分全都被染红，被屋内的暖炉一熏，散发着令人反胃的腥味，而一名女子抱臂蹲坐在床尾，眼神惊恐，脸色苍白。 一名黑衣人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床边，认真的看了一眼，两指在那男子鼻息间一探，转身冲领头的男子摇了摇头：“大哥，不是目标，不过咱们，好像碰上个杀人现场……” 领头男子快步走上前来，剑鞘微微一指床尾的女子，冷然发问：“怎么回事？” 清欢抬起头来，薄唇在微微颤抖着：“今夜，奴家正侍候恩客就寝，外头却突然闯进来两个不知名的人，他们身上沾满了血迹，很是狼狈，说被人追杀，想要来此地躲一躲……恩客不允，结果他们就动起手来，杀了人……” 领头男子眉梢一扬，略微欣喜而又粗暴的打断她的话：“那两个人现在在哪？！” “他们……”清欢抿了抿唇，顿了一顿，床底下的小哈萧怀凤和天凌心底也是顿了一顿。 “他们跑了……他们见失手杀了恩客，怕再惹上麻烦，就匆匆跳河逃跑了。” “往哪个方向跑了？” “那里！” 清欢略抽噎着，指向河岸一边，如一朵将折的花般颤颤可怜，一言一语毫不令人生疑。 几名黑衣人相互递了个眼神，匆忙追去。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于沉静的河流之上，天凌和萧怀凤从床下钻出，长舒了一口气。 天凌拍了拍身上灰尘，于狼狈之中依旧不失风度：“姑娘，多谢你。” “举手之劳。”清欢收起方才在黑衣人面前惊惶无措的神态，淡淡扫了两人一眼。 萧怀凤看着横尸床上的那个人，眼神慢慢变得复杂：“你杀的？” 清欢淡淡一笑，笑意在唇角凝成一朵冰冷的花：“不过是个该死的人罢了。” 萧怀凤眉间微微一动，眼前这个青楼女子，说他该死应当也是今夜差点遭了他的凌辱。 不过，对自己来说，他是冲进宛京滥杀无辜的刽子手，也的确死不足惜。 可是清欢分明是一介柔弱之身，居然能够做到杀一人而色不变，又能镇定机敏打发走那些穷凶之恶的刺客，今夜她的种种举动都是在超乎人的意料。 时而柔弱，时而冷冽，一人千面，一日三变。 萧怀凤盯着清欢，越发觉得这个青楼女子身份神秘，这人面容如花魅如月，这人心思如雪冷如冰。 她忽而觉得那张脸有些奇怪，对方的神情始终淡淡，却正因为太过平淡，显得这张脸好像是覆上着易容面具一般。 那层艳丽而陌生的面具上，唯有一双流光璀璨的眼眸是真实的。
那双眼极美，如雪山碧水，清澈似一汪明镜，亭亭倒映着天地玄黄。 萧怀凤恍惚的觉得，这样的一双杏子眼极为熟悉，她愣怔了片刻，疑惑的开口：“你……究竟是谁？ 清欢淡淡摇头，眼神深重，波澜不惊：“青楼女子，何足挂心。” 她推门出去，在黎明到来前最浅淡的天光里，放下船帆，调整方向，船便开始向南侧岸边靠近。 清欢转过身，腕间银铃铛轻轻响着：“那些人朝北岸追去了，待船靠岸，两位就从南岸走吧。” 萧怀凤锐利的眼神在那串铃铛银镯上停留着，只觉得那镯子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衬得镯上那花朵愈发鲜艳，如同被鲜血浇灌。 她皱了皱眉，脑海中闪过刚才卫大人被一刀割喉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哪里来的利器？ 莫非，这个古怪的银手镯便是暗器？ 思绪纷杂间，画舫已经缓缓靠了岸。 萧怀凤望了一眼清欢，刚要开口，却被天凌拉过手，在她手心快速写下几个字 ：“此人身份古怪，勿需多言。” 天凌面上浅浅笑着，微微一躬身：“无论如何，今夜多谢姑娘。” 而后扯着萧怀凤的手下了画舫，两人并肩疾行，迅速闪入岸边的一片树林中，借着凌晨微弱的天光，朝梅子街的方向走去。 冬日的空气是冷冽的，风是刺骨的，两人衣服上的血迹与汗迹很快便被吹干，冰凉的贴在身上。 萧怀凤在料峭寒风中忍不住一个哆嗦，手指在不住的颤抖，历经一夜的奔波对抗与高度紧张，此时才慢慢吞噬着身体每一处神经。 疲惫而寒冷，感觉整个身体似乎成了一根僵硬的冰棍。 天凌忽然停下脚步，伸出手去握住她冰凉的双手，轻轻一搓，而后低下头去轻轻呵气。 呵气如霜，弥散在风里，然而萧怀凤却觉得猛然一暖，那股暖流，顺着指尖缓缓流淌进心间。 她低头去看天凌，视线恰好看见他微垂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柔美的弧度。 这样的动作重复几次，天凌抬首看她，眼神关切：“还冷吗？” 沉默片刻，萧怀凤勉力笑着摇了摇头：“不冷。” 她转身看了看黑压压的树林，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天凌，说实话，你那些侍卫们这么容易把你跟丢，是不是太不正常了些？” “不是不正常，只是我今天不太走运。”天凌摇了摇头，“我与他们一直以暗哨联系，原本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哨声一响，他们便能知道我的行踪。只是今夜，匆忙之间，那哨子掉在了火场中。” 萧怀凤低低嗯了一声，半晌叹了口气：“的确够倒霉。”
天凌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听见头顶咣当一声。
是有人倒在床上的声音，紧接着从床榻的木板间簌簌震落下来许多灰尘。 听声音，像是清欢费尽了力气把昏迷的卫大人抬上了床。 他眨了眨眼，下意识抬起一只手去帮萧怀凤遮挡眼帘。
而后，又是一声熟悉的“叮呤”之声，接着是极其轻微的“刺拉”一声响，像是有什么利器深深的划过肉里。 随后，床榻之上男子半边脑袋垂下床沿，有鲜艳的红色从他脖颈间喷薄而出，宛如一阵骤雨，噼里啪啦洒向四周。 一阵更浓厚的血腥味瞬间在屋内弥漫开来，恰在此时，屋外响起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搜！“ 雕花门窗被轰然打开，几名黑衣人率先闯入，却在看见眼前景象时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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