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心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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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后姚丘子曾一度整个人情绪甚为不佳。白姬自觉姚丘子是在伤心那修士友人的突然身亡,温言劝了几回见他渐渐又恢复如常才放心下来。

    然后不久,姚丘子说要回乡祭奠父母,便带白姬回到了当时还不是姚城的姚村。

    回到姚村后,同姚丘子一起祭拜过他的父母后,白姬和姚丘子在姚村以人类的仪式正式行了一遍人族婚礼。成了世人眼里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且颇为恩爱让人欣羡。

    又三年,姚丘子在修道之途上愈发进步神速,道力越发深厚。即便在偏远的姚村,也还是声名远扬。甚至在一次陪白姬于山林中打猎游玩时,从一众杀手手下意外地救了当时游历至姚村附近被人追杀的三皇子。

    姚丘子悉心照顾三皇子直至他养好伤,又贴身护卫三皇子回到皇城。

    三皇子是当时人皇最为宠爱的儿子,于是在三皇子为姚丘子向人皇的特地邀功下,姚丘子被授予皇职留在了皇城。

    而后,白姬也被姚丘子派人接入了皇城。且,渐有权势后,姚丘子待白姬一如既往贴心细致。让白姬被皇城中的众多女眷们嫉羡不已。只是,白姬还是甚少出门,真正见过白姬之人少之又少。

    又三年,人皇因病而逝,三皇子掌权,成了新任人皇,因着先前的救命之恩,他对姚丘子信任有加。姚丘子一跃成了新任帝皇的心腹,瞬时在整个皇城里都炙手可热起来。

    然而,不到一年,不知为何,姚丘子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向新皇陈词辞去了皇职,且随后很快便带着白姬回了姚村。

    只是不久,新皇派人将姚丘子又急召回了皇城,月余方归。

    再回姚村后姚丘子便开始在新皇的支持下在姚村上建造新城。而虽然新皇派下了众多工匠和役夫,新城也耗费了十余年光景才建成。

    建成后,新皇为新城赐名姚城,从其他大城迁调了诸多平民入姚城,且任命姚丘子为城主,授其世代执掌姚城之权。

    也是在那时,白姬开始食入即吐,请了人类大夫来看诊,却被诊出已怀胎数月。

    白姬已和姚丘子夫妻十余年,一直未曾有子。白姬是妖,倒不在意年月,姚丘子以人类的年龄来说却已经并不年轻了。与他同龄之人大多子女都已长成,而姚丘子却始终膝下空虚。虽然姚丘子未曾催促过子嗣之事,虽然这个孩子的到来出乎意料,但白姬还是十分欣喜。

    尽管,白姬知,人与妖结合所生之子多会为半妖。半妖既非真正的妖,又非真正的人,会为多数妖所不喜,也会被诸多人类所排斥。但毕竟,无论如何,不管对人还是妖来说,幼崽始终都是十分珍贵和难得的上天馈赠。想到日后会有个或像姚丘子或像自己的幼童唤自己母亲,白姬便沉浸在即将为母的欢喜里不能自拔。

    姚丘子知晓白姬怀胎的消息时,有片刻的怔顿,神情不悲不喜未多言语。白姬以为即将身为父亲的姚丘子只是如她一般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意外且欢喜过头而已,也并未在意。

    却不想,噩梦突临,打破了白姬对她与姚丘子及腹中胎儿未来一切美好的设想。

    那是在白姬怀胎六月之时,一个月圆之夜,当她从沉睡中醒来,却愕然发现,她竟不知何时已现出了灵狐真身,被囚进了千年炎铁所铸的囚笼里。

    她的元身四爪皆被囚笼四角延出的炎铁链栓锁。周身的灵气和生气亦无法抑制地在不断从身体里逸散出,然后几乎目不可视地融汇,顺着囚笼的底层透向下层。

    当白姬抬起头视线向四周扫过时,她看到她的人类丈夫,姚城的第一任城主姚丘子,正站在囚笼外目无波澜,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在皇城中的第四年,姚丘子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皇城内围的一位修士。那修士隶属于皇族,道法过人,甚让姚丘子钦佩,而那修士亦对姚丘子过人的修道天赋赞赏不已。相识不久,两人便如同知己惺惺相惜起来。于是,平日里一有时间姚丘子便会去拜访那位修士,在那修士的指点下与他一同修道。

    后来,大约半年后,某一日,那修士在与姚丘子同室修道时不知怎的突发心疾不治而亡。姚丘子在经皇族侍卫查探与那修士之死无关后才被放回。

    姚丘子似乎更加沉默,仿佛有心事一般。而白姬,则因为已经向姚丘子坦言了自己妖的身份,且姚丘子亦未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反而觉得愈发轻松。在姚丘子面前越发毫无保留起来。

    因为妖受伤后,以元身养伤更易恢复。白姬便索性在姚丘子面前化回了真身的灵狐之态,甚至偶尔当着姚丘子的面坦然地使用灵力。又见姚丘子要照顾她无法出门修道,便也教姚丘子一些并不至关重要,不易被人识出的妖族灵术。

    姚丘子一开始并不习惯白姬化回原形,只是当他知道白姬的元身之态更适合她养伤,便也试着习惯起白姬的元身。且他最初拒绝修习妖族之术。后来听闻白姬说了她受伤的缘由,怕那人寻上门来他护不住白姬,加上白姬的不断相劝,方认真修习起白姬教她的灵术来。

    ……

    白姬和姚丘子在皇城一住就是三年。三年里,白姬未回过族地洛河之畔,也未联络过族人。而期间姚丘子亦未回过姚村。

    平日里,怕出去招人觊觎或被人识破妖身为姚丘子招来祸患,姚丘子不在时白姬便甚少出小院。而姚丘子,白日出门刻苦修道,夜间随着白姬修习一些不易被人识出的妖族灵术。三年下来,于道法上进步神速。甚至开始在整个皇城外围都声名鹊起起来。

    正在白姬胡思乱想满心惶然的时候,有一只手缓缓地敷在了她闭着的双眸上。那只手,并不柔软,却温热而有力,让她心下那些难言的仓皇犹如潮水涌起又骤散。她知道,是姚丘子。

    “是,我看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狐。”然后,她听到他说,“我也已经知道……它,就是你。”

    “是……”静默了片刻,依旧闭着眼睛,白姬用指尖紧紧地掐了掐掌心,方缓缓开口,坦言道,“是,我不是人类,我是妖。”

    白姬本就是至纯之性,天性喧闹随性。他们之前便已相处了数月时间,彼此本已十分熟稔。且姚丘子本就待白姬妥帖纵容,见她哪怕是元身时也一如之前,近乎无害。没几日便不再沉默又如从前一般。

    他们。一人一妖,一个是人类修士,一个是妖族灵狐,然而本就相合,日久,越发亲近无隙。后来,某一日里,终于还是水到渠成地如寻常人类夫妻一般结合同居起来。

    之后,姚丘子也还是一如既往待白姬如普通人类女子一般,且因白姬重伤,便一连几日未出去修道,只留在小院细心照料白姬。

    一切,仿佛一如从前。一切,又仿佛截然不同。

    “你……看到了?”面色骤白,白姬想起她昏迷前隐约里好像看到姚丘子回来了……而她当时,已化回了原形。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一瞬里,白姬觉得自己被一种难言的仓皇裹挟住,让她比面临死亡时还要更为不安。

    人类都是极为忌惮妖的,就像妖也大多厌恶人类一样。妖族与人族,似乎生来就是对立的。白姬不敢去想姚丘子会如果对她。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的,也无力伤害到她,只是她还是不安……他会从此与她一刀两断泾渭分明后悔遇到她么?

    顿了顿,深深地目视着姚丘子的双眸,白姬继续说道,“你若是介怀我的身份……我今日便离开。日后也定再不会扰到你。这样,只要你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你曾和一只妖那么近距离的相处过。”

    不想,姚丘子只是稍有怔顿便面色如常,“你救过我,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你……且安心住下吧。先好好养伤。”

    ……

    然后,白姬索性告诉了姚丘子她的元身是灵狐,且已经八百多岁。

    “我知道,你们人类大多很忌惮妖,觉得我们是极为嗜血凶狠的一族。甚至恨不得一遇到妖便诛而杀之。”白姬缓缓地将姚丘子敷在她脸上的手从她的眼睛上移开,然后睁开眼,满目坦然,“但人有好坏,妖也是啊。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也并非所有的妖都那么嗜杀。我已经活了八百多年,但此番,其实是我第一次到人界来,而你,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类。”

    白姬醒来的时候正是清晨,她衣着整齐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屋内有朝光柔和地漫进,屋外,鸟儿鸣声清长。一切,宁寂且安和,让白姬甚至一阵的恍惚。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以为沾了神罚之力,又无族人在旁,她会撑不过去。不想,她竟还能再活着醒过来,能再目视朝光,耳闻鸟音。

    “你醒了?”

    待白姬回过神,发现姚丘子正站在她的房门口,他的面色有些憔悴,正几分担忧,几分犹疑地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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