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白姬怔住，突然想起她曾听去过人世的同族说过，人类世界最繁华热闹的莫过于人族皇城。去人界一趟，若不曾去皇城，便是徒劳一场，还不如不去。于是索性随口告诉姚氏先祖自己要去皇城。至于从何处来，则干脆未回答。
所幸姚氏先祖也未再追问，只是神情似是甚为诧异白姬要去皇城。不过，沉吟了片刻，他还是温言告诉白姬，从姚村去往皇城路途遥远，要数月的路程，一个貌美的女子若是单身上路，长途漫漫，未免太过让人不放心。恰好过段时日他也要去皇城，便提出让白姬不如先在姚村暂住几日，等他一起上路，他也好顺路护她一程。
反正也只是到人界游玩，没有什么确切的目的地，也不需要赶时间。所以白姬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然后姚氏先祖亲自带她去了一户只有寡妇母女三人的人家借宿。且不忘白日里带吃食去看望白姬。
几日下来，白姬也跟他熟识起来。知晓了姚氏先祖名为姚丘子，父母早亡，家中已再无他人。而他此去皇城，是为了寻他父亲的故友随之修习道法。
三日后，待姚丘子将姚村的事安置好，白姬便随他一起出发前往皇城。
姚村地处偏远，就算行程紧凑，也让他们花费了三月余才赶至皇城。
一路上，虽未遇到多少险事，但路途遥远，白姬的衣食住行，全赖姚丘子的殷切照料。且一路途经过诸多城镇，白姬过于貌美的人类相貌还是招致了诸多人类宵小的觊觎，亦全是姚丘子在处处留心和警惕全力护着白姬。虽然若不是与姚丘子同行，只白姬自己，以御风之术，只需几个时辰便可从姚村到皇城，根本不需受风尘仆仆赶路之苦。且她灵力强盛，亦不必担心被普通人类觊觎。
只是，从可以修炼开始，妖向来都是自己护着自己，崇尚武力。突然被比自己弱小的人类妥帖照顾，那是一种对妖而言很新奇的感觉，让白姬觉得奇怪，又莫名欢喜。
且一路上近身相处，姚丘子相貌俊朗，耐心温和，对白姬照料的十分妥帖周到又不失礼。等终于到达皇城的时候，白姬已对他十分信赖。
他们到皇城时，已是日暮将夜之时，城门快要关闭。于是匆匆入城后他们便就近找了家皇城外围的客栈入住。
“明日我便要去拜访我父亲的友人了，他应当会留我于他的宅中居住……同行了一路，我倒还不知，你来皇城是要去何处？”食过晚饭后，姚丘子迟疑着，终于还是问道。
白姬顿住。她意识到，入了皇城后，虽不必再像人类一样忍受赶路时风尘满面的辛苦，但却也到了她与姚丘子各奔东西之时了。
“我……”
白姬隐隐心下不舍与姚丘子分开，却又不知该如何。于是只好说她只不过是听闻皇城繁华，便来看看而已。让姚丘子去忙，不必管她。
“我会在皇城游玩上数月方离，一路上你对我多有庇护，若遇到难事……”在房门前分开时，白姬从袖中取出一枚玉镜递给姚丘子，“这是我家传的玉灵镜，可与我通神，半年之内，你若遇到难事或需见我，可以你指尖之血祭镜，然后闭目念我的名字，不出一刻，我便会去找你……只是切记，此镜你只可用三次，三次之后，便会被我收回。”
姚丘子怔了怔，未多言，点了点头后接过灵镜。然后和白姬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起用过晨食后，姚丘子和白姬便道别后各自分路而行。
既不贪婪奸诈，也不狠厉阴险，反而赤子之心。简单而朴实。
“姑娘瞧着不是我们姚村人，也不像是我们姚村附近村落之人……不知，姑娘从何处来，要到往何处去？”姚氏先祖见白姬缓过神来，方轻声问道，“天色已不早，林间多有野兽出没，姑娘单身一人可不太安全。”
灵狐一族世代聚居在北地的洛河之畔。在他们族中，成年后的妖只要灵力强盛都会去人类世界行走一番以做历练。前辈名唤白姬。五百多年前，她八百多岁，修炼已大有所成，在当时的整个灵狐一族年轻一辈的妖里都属于佼佼者。于是，实在觉得只日复一日的一心专注于修炼的日子太过冷清，好奇人类世界的她悄悄地离开族居之地去了人界。
白姬到人界的第一个地方是姚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姚氏先祖。
只是那时的姚城还不叫姚城，只是一个零星住着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叫姚村。而姚氏先祖亦非城主，只是一个正在修道的年轻修士，且当时他的道法尚不过人，声名亦还不显。
白姬被惊的叫了一声，正要用灵力从大蛇口中救下野兔，不想斜面突如其来一支箭射出射中了那花蛇。大蛇被射中后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野兔却还活着，在死去的蛇口中挣扎了几下竟也挣脱了出来，然后战战兢兢一蹦一跳的钻入了草丛中。等白姬回过神，发现一个年轻的人类男子正持弓从箭射出的地方向她走近。
那个人类男子，就是姚氏先祖。他把白姬当成了一个被蛇惊吓到的普通人类女子。见白姬愣愣地瞧着他不动，甚至自顾自地温言细心安慰了她许久。
那是白姬遇到的第一个人类。她觉得姚氏先祖和她曾听闻过的那些去过人类世界的同族们对人类的描述完全不同。
“你也是狐族……是，九尾狐？”那位灵狐族的前辈声音幽柔悦耳，却明显十分羸弱。她看着我，眼睛里流淌出几分不可置信与欢喜来，然后问我是如何到的塔楼九层。
我静了静，简言告诉了她我入到姚城后发生的一切。
她显然还是精力不济。听完后，犹豫着，最终还是看着我轻声说道:“五百多年，我被囚于这塔楼已经五百多年了……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救了，罪孽深重，其实我活不活也无所谓……只是幼崽无辜，你可否，救我腹内无辜孩儿一命？”
他们初遇的地方，是姚村后面的山林林。
那时的白姬尚玩心未泯，正在林间的小径上边歌边行。怀里还抱着一只她从林间捉来的野兔。突然径旁的草丛里窜出一条繁色花纹的大蛇来，她怀里的兔子一惊，竟张口在她腕上咬了一口然后趁她松手时从她怀里跳下试图逃跑，只是慌不择路恰好和那花蛇撞上，被那蛇一口便衔入了口中。
然后，从这位灵狐前辈的叙述中，我知道了她和这姚氏塔楼及姚氏先祖间的种种纠葛。
一个关于妖和人的，因果孽债的故事。
想了想，我凝神从生死链里引出一股生气引注给那灵狐族的前辈。约莫须臾，她便醒了过来。我看到她极缓慢地抬起头，雪色的双眸里有迷惘和恍惚闪动流淌。许久，眸光方渐渐清明起来，慢慢地看向我，满面惊疑。
“为何，你会被困于人类所建的塔楼里？”我稍侧了侧头，问她。视线静视过她的身体和囚着她的那千年炎铁所制的囚笼，“前辈灵力可是瞧起来不弱的。一般的人类，怎会有本事困得住你呢？”
“哦？”我凝眉，这是在和我谈交易？我瞧起来像是那种没有妖性连同族和幼崽都不肯出手相救的妖么？
“那么还请前辈先为我解惑，你是如何被困于此，那姚氏祖宝又是何物？”
那灵狐前辈顿了顿，缓缓垂下头枕于前肢间。颇有些心如死灰的感觉，许久，方恹恹开口:“好。”
“你怀了幼崽？”我不动声色，其实心下甚为诧异。我竟一直未探出她腹内有生命气0息。
“若你能看在我们同为狐族的份上救我孩儿一命，且愿照顾他至能化人形，我会告诉你如何找到和拿取你好奇的所谓姚氏祖宝，也愿将一身修为全都引传于你……”
九层的空间显然要小于下八层。四壁都有小窗，然而窗口都设有禁法，气流只入不出。塔层内颇为空旷。只是如八层般同样在塔壁北壁，有一寻常成年人类男子高的囚笼嵌壁而立。
那囚笼乃千年炎铁所铸，里面竟趴卧着一只已消瘦不堪的雪色灵狐。它一动不动趴着，意识已陷入昏迷。四爪皆被笼子四角延出的炎铁链栓锁着。有灵气和生气，在不断的从她的身体里逸散出，然后汇聚，融合后顺着囚笼的底层渗向八层。她身上倒是无伤，只是从气息里却能感觉到她的情况很不好，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尽管已经很虚弱，但我看得出，灵狐有着已逾千年的修为，是一位灵力甚佳的狐族前辈。灵狐一族族狐众多，是狐族中的大族，而我元身虽也是狐，却是狐族中向来稀少的九尾狐，我们和灵狐，并非真正的同族。不过，虽然我们的形态不同，但到底都同属于狐族。见她如此，用人类的话来说，大概是叫做兔死狐悲，我也不由得蹙起眉，觉得胸中莫名不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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